刘文

新不了情,“大馆”和它身后显旧的新建筑

香港“大馆”古迹及艺术馆

香港“大馆”(古迹及艺术馆)是一百年前香港的司法审判机构,殖民建筑风格的红砖墙里包括“差馆”(警察局)、警察宿舍、法庭和监狱。在2006年停止使用后,整个大院腾空,留下了一个室外场地和一系列独特建筑。从城市角度来看,在世界最密集的城市之一——香港的中心地段内,有这样一个带大庭院的建筑群实属罕见。它曾高居山坡之上,以全览的视角俯瞰港口,象征着法律和秩序的权威地位。如今,在商业和高层住宅所构筑的建筑森林中,它已然成为开放和平静的城市绿洲。如今“大馆”焕发新的生命力,成为这座城市的艺术城堡,馆内有16座经保育活化的历史建筑和两栋由国际知名建筑师事务所Herzog & de Meuron设计的当代建筑:赛马会艺方和赛马会立方。古老的建筑如今变得比身后八九十年代建成的玻璃幕墙大楼显得更加摩登。在香港,这种新与旧的吊诡感受来得并不罕见,每一次都是一个打开城市密码的机会。

随着我国国力的增强,经济与文化协作发展。我国博物馆建筑也越来越受到全世界的关注。作为连接不同时间历史的空间,博物馆既要融入地域文脉,又要融入都市风景,给文物以庇护,还要体现独特的艺术风格,如何实现这些问题,每个建筑师都有不同的策略。不论如何设计,博物馆都需要回应城市过去的文化,让历史成功介入当代都市生活,让人们在“琳琅满目”的文物中游走时,能够重返历史现场,产生共鸣。

巨型“烟囱”是旧日工业城市日常景观的再现

天津探索博物馆

天津探索博物馆是一座面积达33000平米的巨大博物馆建筑,历经六年设计建造,于2019年秋季面向公众开放。博物馆内汇集了这座中国港口城市过往的工业和技术成果,包括壮阔的太空探索火箭。该建筑的设计灵感源自天津作为工业城市的历史,Bernard Tschumi建筑事务所从基地中原有的巨型生产和研究机构中得到启发,利用一系列锥体的设计,将博物馆各个不同的展示空间划分开。锥体自下而上逐渐变细,起到汇聚暖气的作用,并可根据室内温度将这些暖气排出或输送至建筑周边。带孔的金属外墙减少了增热效应,大量圆形窗户也降低了建筑对电力照明的依赖。富丽堂皇的中央大厅是整栋建筑的亮点,巨型锥体空间的高度约为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的两倍,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条螺旋坡道,由地面缓缓升至顶层,通过重新阐释古老的工业原型,为人们带来了现代垂直城市的独特空间体验。

市民往来既是过桥,也是体验丰富的文化生活

吉首市美术馆

横跨吉首市万容江的这座新建筑,延续湖南湘西地区风雨桥的形式,是Atelier FCJZ设计的吉首市美术馆。起初地方政府考虑在城外的开发区内选择建设用地,项目合作方“非常建筑”则建议将美术馆设立在人口密集的乾州古城的中心区。穿城而过的万容江流经吉首的核心地带,因此“非常建筑”构想了一座横跨江面、兼做步行桥的美术馆,希望人们不仅会专程去欣赏艺术,也可以在上班、上学、或者购物的途中与艺术邂逅。如今,许多诸如博物馆和剧院的当代文化设施都被当作独立的纪念物而远离社区。“非常建筑”认为美术馆不应该从区位上脱离受众,因此将其嵌入到现有的城市肌理中,两岸的桥头部分与万容江畔的排屋紧密相连在一起,这些排屋包含了店铺、餐馆、小旅馆,楼上通常便是屋主的居所。因此,吉首美术馆位于河两岸的入口都可以被视作混合功能街道界面的一部分,从而融入当地人的日常生活。钢桁架结构充分考虑了发山洪时的水流通过情况;而出于对艺术品的保护,画廊桥又使用混凝土为建筑材料。

孔子故里,莲叶何田田

济宁市美术馆

西泽立卫与妹岛和世组成的SANAA早在2010年就共同获得了普利兹克奖,SANAA也因此成为建筑界的“神仙组合”。除了与妹岛合作完成项目,西泽立卫也进行自己的建筑实践。济宁市美术馆坐落于山东省济宁市太白湖新区,是他在中国设计的第一个美术馆,历时三年建成。济宁市美术馆是市文化中心四大场馆之一,和群艺馆、图书馆、博物馆三大场馆相辅相成。美术馆设计理念采用荷叶造型,融合了济宁市文化特色和地域风貌,与周围景色融为一体,营造出一种超然、幽静、水天一色的建筑意境。美术馆的室内空间布置在一个开放式的公园之中,通过玻璃走廊、半室外区域和外部广场连接起来,所有这些都可以将内部活动向周围环境延伸。同时,西泽立卫使用玻璃确保了在自然光线下建筑的明亮和透明,还确保了景观与外部世界的直接联系。地面和外墙的青砖铺设也保留了中国建筑的风格,用这种原生风格向济宁传统文化致敬,与孔府、孟府、太白楼这些济宁的标志性历史建筑产生共鸣。

茶亭内外,青瓦上下,出走自然

中国美术学院民艺博物馆

民俗艺术博物馆坐落在杭州中国美术学院,集收藏、展示、研究、教学、传习于一体,开展研究的同时展示传统生活之美,为现代手工艺术的发展和传统文化的活化,提供知识源泉。山坡上茶园间,隐约可见青瓦交错纵横,建筑形体与山势相连,极具东方美感。为达到地形像素化,平面布局被几何划分成平行四边形的单元,适应地形的细微变化,通过几何手法的分割和聚合,来处理错综复杂的地形,从而实现宛如山间漫步的艺术体验。每个单元都有独立的屋顶,在外观上唤起记忆中鸟瞰村庄时青瓦连绵的景象。除了屋顶,博物馆外墙同样以瓦片作为主要元素:在错综交织的网状不锈钢线中嵌入成排瓦片,如银鳞般悬浮空中。瓦片间的孔洞能控制光照量,赋予室内空间以独特光影。屋顶和外墙所使用的瓦片,部分来自当地民宅的废弃瓦片,大小不同,使建筑能更加自然地融入景观,更赋予其与现今的平滑建筑截然不同的感觉。隈研吾擅长用木、石、竹等建材打造与自然环境相融的建筑,这也是他最为人所知的“负建筑”手法,使建筑成为有机体,消隐于周遭景观之中。博物馆不仅远看和象山融为一体,玻璃幕墙更将象山之景借入内部空间。步入室内,空间的分野豁然开朗,节奏感和展线游动间的关系精彩异常。场馆内部的画廊与展区也随之高低错落,并以长坡道互相连接。游走其中,不觉得身处与外界隔绝的空间,反而能清楚的感受到光线、空气与地貌。苍茫远山中的民艺博物馆,如同一帧水墨画,大幅留白中有人、建筑与自然景观共同呼吸,感知彼此的韵律。

成都20年,建筑和他的记忆

水井坊博物馆

90年代,当有六百年历史的古老酿酒作坊初出土时,人们甚至把它的考古史学价值与秦兵马俑相提并论,为之建造现代博物馆的建筑师,该从何入手?作为中国当下最具代表性的建筑师之一,成都人刘家琨的第一个代表作就是世纪之初的“鹿野苑石刻博物馆”,其后还有建川博物馆聚落的“文革之钟博物馆”。水井坊遗址博物馆位于成都市区,却成为其最为低调的建筑设计作品之一。他在成都西门的另一作品“西村大院”曾入选2016威尼斯建筑双年展主题展,建筑体量巨大,尤其是当从高处俯瞰时,着实惊讶于这座城市里横空出世的巨大院子。俯瞰水井坊博物馆,新建建筑“合抱”保留建筑——建于古代酿酒遗址之上的近代酿酒厂房,新老建筑的边界错落有致、平滑过渡,整体圆融合一,缝合了周围的街区肌理。相比原有厂房或川西民居而言,新建建筑的空间体量实则不小。建筑师通过连续的坡屋顶将体量消解,面对平均6米高的檐口,如此立面高度与坡屋顶并不协调,便在部分立面的上下层采用不同材质,例如上部采用重竹。呈“合抱”老厂房之势的新建筑退距约五米;古井、牌坊穿插于建筑群落间,设置有独立的院落天井,这些手法既强调对古迹的保护,又让室内外空间得以转换而变得丰富。于是一个原可以高大、壮绝的现代博物馆,就这样逐步消解、隐藏,直到融入市井与传统之间,透露着与这个快时代不太相容的内敛与谦逊。这恰恰是建筑师的有意为之,他总是试着将地域文化与现代主义交汇,在建筑中交织出别具一格的作品;他说:“在所有的建筑中最喜欢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