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晨

16世纪意大利牧歌中折射出的人文主义精神

内容提要

在16世纪以前,意大利的音乐依附于德国等音乐强国并受其启蒙。而到了16世纪,各种民族乐汇逐渐崛起,最终导致一统天下的风格在各种程度上起了变化,这一过程在意大利体现得最为明显。在不到一个世纪的时间里,意大利凭借人文主义,通过牧歌这种独特的形式取代了法国、荷兰而成为欧洲音乐生活的中心。由于人文主义的出现,革新了牧歌这种体裁,让人们记住了意大利,记住了盛行于16世纪的意大利牧歌。

意大利牧歌 人文主义 文艺复兴

1.艺术中的人文主义精神

但丁、彼特拉克、黎恩济是人文主义的三大先驱。人文主义的诞生是意大利民族独立、领导欧洲文化意识的苏醒的源泉。“人文主义”和“文艺复兴”成为了几乎可以交换的词,它们标志着两股密切相关、不断接触、时常融会贯通的文化潮流。它们二者都寻求理想的人性,把古代视为文明文化的典范,新时代可以建立于其上。“人文主义”经常用来指古典文化的教育,“文艺复兴”则指那一时期的艺术活动或当时的整个生活。它们代表的是一个统一体。

人文主义肯定“人”、重视“人”,推崇个性自由,理性至上和要求人全面发展的生活理想,否定神权中心及其附带的来世主义和禁欲主义,但它只是为资产阶级服务。一些历史学者认为意大利文艺复兴是摆脱统治中世纪的法国神学和骑士制度的彻底解放。米什莱则认为“宇宙的发现、人的发现”是文艺复兴的精髓。

文艺复兴和人文主义植根于对新时代的深切向往和热情企盼,植根于对第二春的渴望,人文主义者认为罗马精神并没有死,反而从不中断其影响。文艺复兴并不是旨在重新开启哪个被遗忘了的文明之门,而是要从中过去的曙光中寻求属于自己未来的崭新视野,它瞻望未来。

继希腊之后,这个时期的文学艺术有着世俗化的倾向,它对古典时期的继承标志着欧洲文化第二个顶峰的到来。它极盛于16世纪,但在13、14世纪就已经在意大利酝酿了。16世纪末,意大利掀起了伟大的思想运动,从而出现了音乐的新理论、现代的调性与现代和声概念,导致歌剧这种体裁的诞生。

这场运动之所以发生并且以意大利为中心,并成就了这个国家在历史中的地位,主要原因在于资产阶级最早在这个国家登上了历史的大舞台。当时意大利由许多个独立的小城邦组成,距离形成一个统一的国家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因为它占据着地中海的关键地理位置,以及海上交通和贸易的不断扩张,工商业也随之迅速地蓬勃发展壮大,使它一跃成为当时欧洲最富饶、最领先的国家,它的工商业和银行业都是欧洲的佼佼者。经济基础决定了上层建筑,意识形态的要求使新文化发展起来。新观念试图粉碎封建统治阶级和固有的教会霸权,进而促进资本主义不断向前发展。

通往欧洲先进文化的捷径是保留旧有的文化遗产,而在这方面,意大利自然有着极其便利的优势。首先,它直接继承了古罗马的文化,意大利民族的文化是古罗马文化的延续,拉丁语是意大利语的始祖。其次,意大利在古代一直是希腊版图的一部分,希腊文化对它的影响从古代时期就已经开始了。自1453年伊斯兰教教徒攻陷君士坦丁,消灭了东罗马帝国,大批的希腊学者带着他们的宝典到意大利去躲避灾难,从而也促进了意大利对希腊古典文化的研究。

2.人文主义对16世纪牧歌的影响

16世纪意大利牧歌促进了这个国家以后的音乐繁荣,它是以极高标准的诗歌作为歌词谱写复调歌曲的一种世俗音乐体裁,它与14世纪的牧歌并无联系。歌词多为单段,韵律自由。牧歌的音乐注重对歌词的细致表达,音乐的织体和手法有主调风格也有复调风格,有宣叙性音调也有装饰性音调,随着牧歌的发展而愈加丰富。牧歌的兴起与彼特拉克运动有关。诗歌中对元音、辅音和有声音节的运用,启迪曲作者在对位中模仿这样的声音效果。人文主义是一场文化运动,它体现在音乐中是间接的。而反映在牧歌中的人文主义倾向则体现在和声方面和歌词与曲调融合方面。

如果把“文艺复兴”一词用作风格标记,就必须摆脱重生的思想,而理解为一种风格潮流,一种重新感受大自然、比例和构造以利用源于古代源泉的动力来达到它的创作理想。人文主义的诞生是意大利民族独立、领导欧洲文化意识苏醒的标志。活跃于萨拉曼卡、博洛尼亚和罗马的西班牙学者巴托洛梅奥·拉莫斯·德·帕雷哈是第一个仔细研究大小三度的数学性质、宣布三和弦为自然现象的理论家,从而奠定了现代和声学原理的基础。

牧歌发展中期(1550——1580)的作曲家奇普里阿诺·德·罗勒(Cipriano de Rore,1516——1565)的牧歌一开始受到维拉尔特的影响,但很快就显露出富有个性的探索精神。他一般选取严肃的歌词,关注歌词,细致地表达诗句的韵律节奏和词义,主调与复调的手法并用,探索在当时看来大胆的、不协和的和声。他的创作是意大利佛兰德斯牧歌的典范,他给后期牧歌作曲家很大的影响。他创作的牧歌早在1577年就被编成“学习用谱”出版,这是前所未有的。

他同时主导着16世纪下半叶牧歌发展的方向。他潜心钻研半音阶,被称为“半音的创造者”。他和其追随者为了力求生动地描绘歌词的情感,进而应用大胆的和声进行,如把两个根音相距大三度的和弦加以对置(如《给我平静,哦我的思绪纷乱》中第26至27小节),采用通常被禁止的从B到降B的半音(如上曲第55至56小节),或突然转调而触及音调频谱的远端,在几小节内和声调性的游移。

意大利米兰的牧歌作曲家G·凯摩(Gioseppe Caimo 1545——1584)是16世纪下半叶探索半音化写作的作曲家之一,他在《牧人之哀歌》中,为了模仿歌词中“哭泣”的情绪,他在各个声部都运用了半音下行来象征。

一些作曲家力图恢复古希腊的半音和等音的音乐,在16世纪50年代的经文歌和牧歌中开始了半音化和声的试验。维拉尔特的学生维森蒂诺是半音主义的倡导者,他不仅从理论上对半音风格进行了研究,还设计了能演奏半音和微分音的乐器。1555年出版了论文《适用于现代实践的古代音乐》,提出复兴希腊音乐的纲要。

牧歌晚期(1580——1620)的发展中心转入罗马、曼图亚和费拉拉。在卢卡·马伦齐奥(Luca Marenzio 1553——1599)、杰苏阿尔多的牧歌集中愈发表现出不协和风格的加强。极端的半音化进行经常会造就紧张的效果。而对于杰苏阿尔多来说,半音不只是装模作样的仿古,而是通过音乐对歌词进行一种深刻的反映。16世纪末的作曲家所试用的半音阶和不协和音有它自己特殊的意义,不再被看成是一种附属于协和音的过渡音级。

而蒙泰·威尔第的音乐动机富于朗诵性,由低音部作为和声支持的二重唱、在即兴表演时允许应用装饰性不协和音以及将装饰音写进总谱内已经朝着17世纪新的风格转移。他所用的半音进行与突然的转调,在音乐抒情性、戏剧性的表现上力度之大,是难有人相比的。

人文主义的此时介入,帮助人们更好地了解声乐作品中歌词的作用和重要性。人文主义往往显得与教会敌对,但广大的教士也同情人文主义的种种理想,他们对古代文学艺术的欣赏和尊崇并没有受到教会的反对。16世纪中叶起,继诗歌和作诗法之后,出现了一些论述音乐朗诵的文章和教科书,要求作曲家学习重音规则和数量的原则。懂不懂这些是他们和“老派作曲家”的区别。

赫尔曼·芬克在《音乐实践》(1556年)中称:“如果说老派作曲家以运用艰涩的有量音乐技法着称,那幺新派作曲家在和谐优美方面则比他们高明,新派作曲家特别注重音符同歌词相配,力求传达歌词的意义和意境,清晰明白。”这些作品试图寻找一个深奥的答案来解释音乐的存在。

音乐家愿意复活古代的音乐,可是古乐的巨着一篇也找不到,但对古人来说,歌词更重要。牧歌的歌词格调更为高雅严肃,多半为名诗人所作,如彼特拉克、本博、桑纳扎罗、阿里奥斯托等人的作品。在早期的牧歌作曲家雅各布·阿卡德尔特的牧歌《啊,美丽的容貌在哪里》中,依据情感浓厚的歌词“我亲爱的珍宝”由于从C大和弦转至持续的降B大和弦。这一和弦不在乐曲的调式之内,和前面的和声形成交叉的关系,而使情绪更为高涨。在这首歌曲中我们也可以看到作曲家不久将离开深奥的赋格创作而转向音乐的主要目的——交流感情。

焦塞弗·扎里诺在《和声规范》(1558)第3卷第31章论述了怎样来配写歌词:“……使生性有点刺耳的大六度或大十三度出现在群咏部分的最低音的上方,还应该用最低声部上方的四度或十一度留音,进行要徐缓,在进行中七度留音也可以用……”

彼特拉克的十四行诗对早期作曲家阿德里昂·维拉尔特的牧歌《痛苦的心和粗暴残酷的愿望》创立忠实于歌词的朗诵和生动的表现这种新趋向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他为诗歌的第一行和第二行的对偶结构设立了与之相当的音乐,完全根据歌词设计出描绘的音乐背景。

罗勒的牧歌《给我平静,哦我的思绪纷乱》中的每一个音乐细节都服从于彼特拉克的十四行诗的感觉和感情。第一行中孜孜以求的平静和闯入的痛苦思想之间的对照在音乐中反映为该行前半句与后半句的对比,前半句“给我平静”用的是宁静的根音位置和声和愉快活泼的三拍子节奏,后半句“我的思绪纷乱”的节奏摇摇摆摆,用凄凉的mi la和 fa la和弦和仿古的福布尔东的终止。

结论

意大利牧歌就是在这样的环境背景下成长并盛极一时的,它的高度成就体现出人文主义对它的深刻影响。也是在这个大环境下,才铸造了16世纪意大利牧歌这种体裁。它体现出作曲家对待词曲关系的一种重要观念,越来越多的不协和音的使用将使更加高超的技法得以运用。牧歌作为一种体裁、作为一种过渡体裁的双重身份使它的地位如此重要。在今天看来,文艺复兴不是偶然,意大利牧歌的出现也有其自身的意义,通过它们之间的关系的论证,可以看出艺术的发展折射出时代文化的气息及对其后音乐的预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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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霍 闽)

张晨(1983 —)女,沈阳音乐学院艺术学院教师,中央音乐学院2014级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