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霖 上海戏剧学院

一、小剧场运动时期

日本话剧运动以1960年反对《日美安全条约》为契机,新一代的话剧人物开始活跃,他们接受了现实主义戏剧的方法论和实践,深化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体系,引进了西方的先锋派表演理论,并于60年代后期开展了小剧场运动。这期间,涌现了许多优秀的剧团和剧场,铃木忠志及其带领的早稻田小剧场就是其中的优秀代表。

小剧场戏剧同传统剧场有很大的差异:舞台样式上,从传统的镜框式舞台变为更开放的演出空间,更为自由地选择表演样式;表达方式上,从重视语言的表达,以对话为主,到以多种形式的舞蹈、音乐等来诉诸情感;演剧方面,从斯坦尼体系上发展开来,使演员发挥个性,挖掘更深层次的表现力……这一系列变化对其后组建的新剧团或剧场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1966年,铃木忠志正式组建了早稻田小剧场剧团。这期间,他开始阐述自己的创作意图:希望明确戏剧的人体实践性。他认为戏剧是在舞台上呈现的东西,而支撑舞台的是演员的表演。表演应该是揭示人生奥秘的行为。他在传统与近代的间隙中不断尝试——1974年利用日本古典作品的语言空间来编写的希腊悲剧《特洛伊妇女》首次公演,这出戏是话剧演员与传统戏剧演员共同演出的。

二、利贺剧团时期

1976年,铃木忠志带着剧团来到富山县的利贺村,将传统日式“合掌造”(茅草屋)改建成剧场,并将剧团重新命名为铃木利贺剧团(简称SCOT)。他希望以自己的行动来带动并发展具有新时代特色又兼有日本传统的戏剧。此外,他还创办了日本第一个国际性戏剧节——利贺戏剧节,并于1982年成功举办第一届。

与一般剧团发展轨迹不同的是,基于对日本传统文化的理解,也基于对世界各地其他国家戏剧表演的观察总结,铃木忠志十分严谨、独特地创建了一套属于自己的表演体系。这套融合了日本传统能剧及歌舞伎的身体性、注重身体下盘重心及呼吸、以严酷的身体操练激发表演者并强调演员内在能量的方法日益受到追捧。

三、引发的思考

通过对铃木忠志及其引导的利贺剧团的发展梳理,启发了笔者对中国现下戏剧发展现状的一些思考:

戏剧人做戏的初衷与态度。在铃木忠志五十余年的戏剧生涯中,始终抱有对戏剧的追求。他不断在追问人性,不断在突破、坚持、阐述着自己的戏剧观。1976年,当他决定协同剧团众人离开繁华的东京去往利贺之时,那里仍旧是一个被现代文化所遗弃的孤绝村落:破旧,人烟稀少,发展力低下,年轻人大多奔赴都市寻求发展。但彼时40多岁的铃木却决定留下,并表示“在这里,真的能静下心做戏。”这着实需要一股破釜沉舟般的勇气。尽管此举不为世人所理解,铃木忠志及其带领的SCOT剧团,以及不断发展起来的利贺文化公园,都在向世人宣告他们令人瞩目的成就。在戏剧界,铃木忠志以近乎严苛的戏剧态度而饱受赞誉,他表示,每一次排练都应该像演出一样。他和团员们一起,排练期在利贺过着清修一般的生活,不受外界干扰,目的明确地活动着。

关于艺术特色。铃木指导的剧作有鲜明的个人特色,即使在改编西方作品时仍能将西式与日本传统演绎方式结合——结合能剧、歌舞伎、净琉璃(一种木偶戏)等表演方式创造出自己的一套表演训练方法,更是建造出独属于自己的表演理论体系。理论体系的提出无疑比变幻无常的时尚与快餐文化来得更为持久。这一点在中国的戏剧发展上却是未曾有过的。现下中国还不曾有人似铃木一般,将传统与现代如此完好地结合。众所周知,日本的传统文化多流传自中国唐朝,在传统表演形式上二者有一些相似之处:程式化风格十分明显。但中国戏剧人士似乎还未找到这样一个揉杂古今的方式——相反,更多的是分化彻底。戏曲与话剧,二者之间仍有一条分界线。一切都还有待探索。

如何更好推广?早在1982年,就已举办第一届利贺戏剧节。每年的8、9月,世界各地的戏剧爱好者们都会涌到利贺这个村庄看戏,这个传统已经延续了三十多年。反观中国,近年来唯有乌镇戏剧节稍有起色,但二者之间仍然有差别存在,就如铃木忠志在采访中谈及对乌镇戏剧节的印象时说:乌镇有很棒的剧场,外观保持着原来的风格,但陈设又十分现代化。它很好,不是为了宣传而用,为了宣传而用的剧场不是剧场。但这里没有一个传承。若是在欧洲,这样的剧场一般会有一个专属剧团,专业的工作人员来投入使用——是的,我们像是缺失了某些主体,这变成了一个缺口。

商业还是艺术?铃木从来就有很清晰的想法:他的戏不是为了给一般观众看的,而是为了给文化人士看。并不是所有戏剧都是为了娱乐,相反,他的戏很难,希望戏剧是带给人思考的。跑到山里做戏,也是这样的初衷——能有更多愿意琢磨、研究戏剧的人会放下犹疑,以一颗赤诚的心来从事这门艺术。铃木认为这与将寺庙选择建造在山里是一个意思。这是艺术定位上的启示:明确创作的方向与目的确实可以减少很多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