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罗琼

牵牛花是一种极其粗野的植物,只要取上短短的一段,随便往泥巴里一丢,无需打理与关照,过几天就能从枝节处长出嫩芽,不出多久,它那攀附能力极强的触须便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长得个铺天盖地,那绿油油的叶子繁茂厚密,像一张巨大的毯子。

也许是天性使然,我自小喜欢花花草草,经常会采摘一些小花带回家,插在清水中摆放好,简陋的木质茶几上因了这些小小的、美丽的花儿而变得诗意,那淡淡的、或有或无的香味让人心情舒畅。母亲见了往往少不了一番嗔怪,父亲忙碌于操持一家大小的生计,偶尔在家遇上了只是微笑着一言不发。

关于牵牛花的记忆,总是那么深刻,有喜悦有忧伤还有实实在在的伤害——我固执己见终于演化成一场让人不开心的“灾难”。

那一年我在父亲的工厂边沿着围墙上种了几根牵牛花苗子,野性十足的牵牛花很快就成活了,它们沿着竹子筑成的工棚长得欣欣向荣,淡紫、粉白的花儿开得灿灿烂烂,路过的行人无不投来惊羡的目光,就在我为自己的杰作沾沾自喜的时候,一场大火像一盆兜头倒下的冷水,把家里人特别是我的心浇了个透彻的冰凉。那是秋天,工场里电路老化引火,工棚四周干枯的牵牛花叶子助长了火势,哗啦啦把偌大的一个工区烧得个精光,幸好发现及时,在众人的帮忙下,扑灭了火苗,才不至于导致更大的损失,没有人员受伤,但不少器具被烧坏,经济损失也算不小。当时父亲刚刚转行创业,其中的艰辛不言而喻,这一场意外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尽管火灾另有成因,知女莫若父,父亲只是沉着脸让人把附近残存的牵牛花全都铲除却没有过多责怪我,我心里深深地愧疚与后怕,心里对牵牛花爱恨交织,可以说是五味杂陈。从此后,我再也没有种过牵牛花。

事隔多年的今天,娘家门前屋后的空地里还是长满了牵牛花,还是当年的品种,还是一样的茂盛,然而,工厂没有了,父母也老了,年近古稀的父亲白发霜染,暗疾缠身,手臂上救火留下的伤痕依稀可见。看着满眼的牵牛花,想起一生苦难的父亲,内心是说不出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