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亚星 (湖南工程学院,湖南 湘潭 411104)

事件类红色纪念性景观是以战争、重大灾难性以及对人类历史发展有重大影响的事件等为基础,通过景观空间设计来标志某一事物或使后人记住的物质性或抽象性景观,能够引发人类群体联想和回忆的物质性和抽象性景观。而事件型纪念性景观不同于人物主题和陵墓主题,其空间与时间维度上较为重要的事件之间具有必然联系。设计师通过景观空间设计来营造特定的纪念形式和事件氛围,表达可供回忆的重要事件或事物,建立景观- 事件- 人三者之间的情感链接。红色纪念性景观作为纪念、祭扫、教育等功能属性的载体,设计者需要对于空间结构、序列和场所精神方面的综合思考,从而促使景观空间成为感知事件意义的媒介。

1 从事件主题向空间主题的演进

事件主题的表达需要将事件对象通过真实的方式在空间中阐释,直观表现是营造从事件主题到空间主题营造的重要手法之一,在空间中植入与历史事件相关的景观元素,这需要设计师善于将事件通过空间来把握观者的情绪,引导观者的行为,让景观具有客观说服力、感染力。其次,深入挖掘红色历史事件的内容更为关键,将事件深层次的内容与景观元素整合,用多元的艺术化形式重塑红色文化。山西武乡县的八路军文化村广场景观正是通过场景再现的方式将红色历史进行恢复性模仿,让观众切身体会到革命历史发生的环境和生活背景,赋予空间以红色革命的主题,结合文艺表演、抗战宣传、文化教育等都恰当地融于景观场景,营造鲜明的主题氛围,使整个红色主题空间更有深度和广度。

意向性的抽象化景观营造是引导观者通过表象理解内涵,在很多红色主题景观中,设计者抽取事件发生的元素和符号进行抽象化的情感表达,让观者同样能够在抽象的形式语言中感受空间的主题。合肥渡江战役纪念馆整体景观建筑设计就是以一种极其现代感的抽象几何形体来隐喻整个事件的主题,其中主体建筑以极简的两块三角形实体来象征一艘乘风破浪的战舰,尖锐的船头直指南方,建筑结合外部水体显示出当年百万雄师整装齐发的豪迈气慨。在两块矩形的三角实体之间留出了一条6m 宽的“时空”隧道,将现在与历史衔接在一起,人们通过“渡”与“登”的动作行为,在空间中体验和感受历史事件。通过“隧道”便可远眺五角星的胜利塔,90m 高的胜利塔矗立于胜利广场,象征共产党的伟大领导将勇往直前。整个景观空间轴把握了纪念性特征营造的纯粹,抛弃了一切与纪念性无关的景观设施、绿化和具象空间形态。

2 事件类红色纪念性景观空间的序列特征

纪念性景观的宗旨在于通过空间与环境的塑造和氛围的渲染,引导观者的情绪与情感,使他们最终领悟几年的主题,空间序列的设计经常成为纪念性景观设计成败的重要因素。事件类红色纪念性景观强调由历史事件所引导出的空间序列,这种序列往往代表着事件所发生的背景、过程和反思。纪念性景观的空间序列,围绕设计师对于历史事件的理解,结合自然场地的空间环境,将事件引导下的不同属性的空间组织在一起,各个空间根据景观要素、景观维度、空间叙事、场所精神进行序列和流线的设定。

青海院子城爱国主义纪念园景观利用巧妙的流线将六个节点进行串联,形成高瞻——远瞩——和平之丘主要节点。高潮点“和平之丘”位于纪念馆中轴线为起点的隐形中轴线上,作为整个纪念园的控制点。设计师运用空间叙事手法使得游览空间的序列感明确,尽管纪念园总体规划呈明显的中轴式,为不破坏场地内青杨,而采取中国传统自然山水园中的“虚轴”控制。使用植物来讲述历史,设计师将这片现状空间与设计空间进行梳理,最终将高潮点设置在隐形的中轴之上,让纪念馆与纪念园形成对景而遥相对应的两个景观端点,之间的节点则围绕中轴线呈“钟摆式”以此布置,从而实现了一个可能由中轴模式和自由叙事模式叠加生成的新的纪念性空间序列模式,同时这一模式实现了景观设计对于场地自然的最小干预。整个园区景观总体上由南向北以“之”字路径串联节点,在主要拐点上设计了表达1959至1967 年的9 个事件点。和平之丘是整个景观的高潮点也是终点,不同于其他纪念性空间高潮点出现在游览路线的2/3 或4/5 的位置,并且该高潮点为制高点,从场地的任何节点都可看到,也为观者提高了俯瞰全园无限冥想的空间。

原子城纪念园作为纪念性景观在空间序列的设计上较为特别,通过空间模式的选择和空间序列的重组,通过就地取材和宗教仪式性技术行为的展示,通过隐喻的空间叙事方法,设计师朱育帆做到了最大化利用场地所保留的历史遗存、最大化挖掘场地的背景信息、最大化营造场地的纪念性精神,将三者的空间通过特殊的路线无缝连接,大胆尝试着纪念性景观新的空间表达方式,这让设计既传承了人文精神,又对区域生态进行合理性保护,完美诠释了场所自然生态、历史文脉和内在精神的结合。

3 事件类纪念性景观空间的叙事特征

景观空间的叙事特征即用空间讲故事。事件为主题的纪念性景观的区别在于其他景观一大特征就是叙事,事件为主题,空间为载体,让景观成为故事的表达者,设计者将与事件相关的名称、序列、揭示、暗喻等叙事方法赋予空间,达到场地还原与事件再现,让观者明确地感知事件,构建对于事件的情感认同,唤起群体记忆。纪念性景观空间的叙事特征是基于设计师、开发商共同参与来引导观者,景观空间作为被观赏的客体多是沿着国家与个人两个层面展开历史叙事,纪念性景观遗址和事件发生地的历史标志物、历史建筑、相关器物以及原有植物都是构成景观叙事特征的重要载体,同时还包含通过环境设计还原历史中的非物质媒介要素,如:文字资料、影像资料等。景观空间序列在情节上可以看作是展示一系列景观环境的叙事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不同的空间充当着起点、发展、高潮等故事段落。相较于文学作品的叙事性、纪念性景观空间的叙事,有较为明显的物质化载体,强调真实的沉浸式感知,设计者需要巧妙利用传统景观设计的元素和现代影像交互技术相结合,营造深度的通感体验氛围。

位于哈尔滨的731 部队遗址景观,作为历史事件的发生地而具有特殊性,设计师很好地保留了遗址中的残壁断瓦、砂石地的寂静苍茫、铁轨的无边延伸、榆树的高大萧瑟,这些景观元素作为历史事件的讲述者,让观者驻足沉思于历史事件中。由何镜堂院士打造的罪证陈列馆建筑,位于现存日军本部大楼遗址的东南侧,建筑师采用消隐的设计策略,将建筑体块斜嵌入基地之中,消解了新建建筑大体量对于遗址场地的影响,而且建筑师赋予建筑“黑匣子”的概念,作为景观叙事中的故事暗喻体,暗喻它是记载事件真相的容器。

设计师将此遗址景观定义为“见证之地”,遗址内部新建的陈列馆建筑彻底融入周围景观空间,建筑造型简约而具有力量感,营造出一种断裂、塌陷、沧桑的“殇痕”空间。遗址景观与陈列馆建筑相互融合,强调景观空间的整体性,运用空间叙事手法,阐释历史事件发生的真实场景。该遗址景观所在区域已经发展成为了城市建成区的中心地带,城市发展已经将遗址的完整性破坏,陈列馆的设计尽量避免破坏场地原有的大环境,在遗址景观上采用场景恢复手段还原了路网框架,用粗糙的混凝土和夯土砌筑的矮墙替代了原有的土坯和铁丝网。下沉广场的设计有效地避免了外部城市环境对于事件景观叙事性的干扰,营造出一个相对安静的物理空间,使观者在事件氛围中冥想。

731 部队遗址景观的叙事特征体现在两个重要节点:首先,遗址场地景观的最大化保留与真实性还原;其次,强调新建筑与旧遗址的整体性、连续性,且在建筑形态与空间上加以对情感的艺术化处理。空间是一个整体,无论是遗址景观、艺术还是陈列馆建筑,各个时期的景观空间结构的历时性叠加,即可得到该区域总体的叙事结构。当人们走进这个空旷的环境,间隔较远的几棵枯树配合灰色的碎石和黑色的几何状建筑,让观者从嘈杂的城市中脱离出来,较好地梳理了事件与空间的关系,把握了事件的叙述主旨,令景观更易获得情感认同。

4 纪念性景观空间的场所精神

场所精神是由特定环境空间所传递独特的个性,给予在城市生活的人最重要的归属感和身份认同。纪念性景观的价值意义体现在事件主题在特定空间环境内,引起观者的精神共鸣与思想感召,让红色革命事件赋予空间场所精神是设计的最终目标。因此,事件为主题的纪念性景观不同于一般景观空间的观念性价值表现,它由事件所引发的精神内涵占据绝对主导地位,当观者通过景观空间要素与事件主题产生心灵共鸣,从设计中获得对于事件纪念价值的认同感,景观的场所精神便随之产生。

4.1 事件的感知

景观空间的形式语言超越了直接的文字表达,让人从精神层面感受到事件对于人的情感表达,从物质层面探索回忆事件的历程,从此表达对事件结果的态度。贵州中关村红军墓长征纪念园设计借助娄山关战役中,以为牺牲的小红军战士来形成场所精神,墓园的景观营造最大化地融入场地环境之中,在尺度上通过水平方向的延伸来体现纪念性景观的深远意义。设计师设置了一条悠长的田间小路,串联各个景观节点,有意识将路径营造成给人以局促难行的身体体验,折射出红军在此行军的艰难,途中设置了18 个钢制标牌,参观者在行走中充分感知长征中所经历的重要事件[7]。景观的重心还是以侯忠茂的坟冢处,设计师在此使用耐候钢板制作的景观亭,狭长的亭台延伸出山坡。景观亭为钢格栅组成的方形体块,远处眺望时隐时现在山林制作,暗红的耐候钢与绿色背景形成鲜明的对比。

景观围绕小红军战士侯忠茂的墓进行设计,利用物质空间建构起观者对于事件的感知。设计师让这种鲜为人知的孤坟转变为了一座传达历史事件精神内涵的纪念性空间。观者在此可以深刻感知红军长征中的某种艰辛,对娄山关战役中因病牺牲的侯忠茂缅怀的同时,也了解与桐梓相关的长征事件,设计者将与侯忠茂小战士相关的历史故事艺术化的体现在景观石墙上,让观者进一步在此感知长征历史事件的残酷与悲壮。

4.2 思想的启发

纪念性景观空间中,艺术、环境、景观建筑等,一切都以表达一种庄严肃穆的沉重感为目标,让观者从事件主题的认知升华到情感思想的启发。以中关村红军墓长征纪念园为例,参观者从长征途中一个微小的坟冢墓园设计追述革命历史时代个体价值的伟大和反思历史的本真。从长征途中的一个事件和一个人物来启发观者思想的觉醒,入口处结合低矮石墙的锈迹斑斑的金属钢管像一个个牺牲的无名战士,强调每一个个体存在的价值,警示观者不要遗忘像侯忠茂这样千千万万默默无闻为国家和平而牺牲的普通人。墓园景观的场所精神正是以平静的形式来悼念那些几乎被人们所遗忘的人或事,设计师营造出人性化的场所艺术来引导观者从思想中得到启发。

5 结语

事件类的红色纪念性景观源起于特定时期所发生的真实故事,是一个国家或城市在革命斗争与历史发展中的重要印迹体现。随着时代的发展、观念的变化,对纪念性景观设计中的空间特征提出新要求,如何让纪念性景观较好地运用事件符号和元素演变为艺术化景观空间,通过空间的设计语言阐述生动、真实的红色历史,摆脱传统纪念性景观设计中单一的重现历史和商业化的营造脱离真实历史,这些都成为当下设计从业者应该思考的问题。我们通过对于空间特征的研究,强调景观场所精神的感知与思想启发,为进一步弘扬红色文化和传承红色基因方面起到了关键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