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全忠

2023 年10 月底,在法国南特第九届世界面包大赛总决赛上,中国选手龚鑫一举击败东道主,以优异的成绩登上冠军领奖台,为中国首次夺得该赛事的冠军。该赛事有“面包界奥林匹克”之称,自2007 年至今,一直是世界面包行业的权威赛事。在法国这个把面包当主食的国度,要获得面包大赛冠军,其难度和水平可想而知,有网友们评论这就好比“老外来中国包饺子拿了第一名”。更令人意外的是,在十几年前,龚鑫还只是深圳一家工厂的流水线工人,他是如何“逆袭”的?

向上生长的力量

1995 年,龚鑫出生于湖南湘潭。中专毕业后,他跟随父母到深圳务工,每天在流水线上工作11 小时,做的事情只有一个——双手不停地切割U 盘,工作单调而重复。有时排到晚班,他一整晚都要工作,辛苦倒是其次,他更担心的是这碗“青春饭”还能吃多久。

好不容易轮到调休,龚鑫向父母吐露了想换工作的想法。父亲说:“男子汉还是要有一技傍身,你去学一门技术吧。烹饪、理发、烘焙就业都不错,你更喜欢哪个?”

龚鑫不假思索地选择了烘焙。他喜欢闻面包店里飘散出的香味,那是幸福生活的味道。面包师衣着整洁、干净,也是他向往的职业形象。

确定了方向后,龚鑫先到一家面包店当学徒,跟着师傅学习烘焙。虽然工资不高,但是他很快乐。那段时间,他的思绪里只有面包,周末唯一的工作就是阅读与烘焙相关的书刊,等候下星期的到来,有点像孔夫子的学生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他的生活也趋于简单,却又因为有了面包而更加丰盛。每当面包出炉时,那纯粹、自然的香气总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喜悦。

在师傅的教导下,龚鑫很快熟悉了与烘焙有关的基本操作,技术日渐娴熟。然而,他就职的面包连锁店有自己的中央工厂,很多工序都在工厂里完成,这也导致他学不到整套烘焙技术。技艺得不到提升,仍是烘焙流水线上的一名操作工。时间一长,龚鑫渐渐失去了之前的工作热情。

为了深入学习西点制作工艺及相关理论知识,征询父母的意见后,龚鑫索性辞职,来到苏州一家烘焙学校深造。三个月后,他获得了留校教学的机会。随后,他仅用两年时间就逆袭成为高级技师,而一鸣惊人的背后是他长期的坚持和热爱:每天站在操作台旁长达10 小时,烘焙已成为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从此,龚鑫带领学生学习糕饼制作,每天从早忙到晚,学生遇到不理解的问题,他都会手把手亲自指导。他觉得能到学校学习西点烘焙的年轻人,都像当年的他一样怀着热爱和梦想,他愿意帮助他们点燃心中的小火苗。

进入艺术面包的殿堂

2017 年,龚鑫刚接触艺术面包这个领域,一下就入迷了。艺术面包的外形具有艺术感,是将面团经过塑形、烘烤而成的一种可食用面包作品。随着烘焙行业的迅速发展,面包作为世界主食之一,不再局限于满足人们的温饱需求,还要整体展现其色、香、味、美、形。现在的面包比赛中也加入了艺术面包的考核项目,在面包门类中独树一帜。一个艺术面包从无到有凝聚了无数奇思妙想,体现了面包师精确的技术把控能力与美学素养,这也是龚鑫执着追求的职业境界。

制作一个完美、惊艳的艺术面包,其过程烦琐、复杂,不仅需要艺术天分,还需要长期的经验积累。工作之余,龚鑫主动向学校申请练习材料,在教室里不停地练习制作艺术面包。他对每个作品都非常用心,完成后还会不断进行自我反思,不停地琢磨。

功夫不负有心人,龚鑫的技艺很快得到大幅提升。在一次学校内部比赛中,因成绩显着,他被选中加入赛事委员会,成为技术总监朋福东的助手。看到龚鑫在艺术面包方面的追求和天分,朋福东有心带他参加一些国际性面包赛事,以拓宽他的视野,磨炼他的技艺。

2017 年11 月,第二届世界面包六强精英赛在中国举办,朋福东和龚鑫等面包师代表中国队参赛。各国面包师要在比赛规定的8 小时内完成包括日常面包、健康营养面包、艺术面包等8 大类面包的技艺比拼,这样高强度的竞技比赛让龚鑫大开眼界。尤其在艺术面包比拼环节,朋福东的作品非常精致,面包上是高跟鞋造型的帽子,帽子上插着灵动、优美的羽毛,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疯帽子”,乘着歌声的翅膀去探险。

龚鑫询问朋福东的灵感来源,朋福东说:“我20 世纪80 年代出生在中国一个小乡村,平时吃的是面条,看到的是黄土高坡。15 岁那年,家里装了第一部电话,我也离开家乡来到城市。随着岁月推移,家里的第一部电话机和送给爱人的第一双高跟鞋,都是我追求时尚的痕迹。现代中国充满了国际化气息,时尚也成为人们常挂在嘴边的词语。作为一个烘焙师,我想用自己的方式来演绎时尚中国。”听完后,龚鑫陷入了沉思。原来,面包拥有艺术的冲击美,无需过多言语,就能表达面包师的思想感情。

在这次比赛中,中国队的场地位于超大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处。虽然已是冬季,但是密闭场馆内温度很高,空调开的冷风特别大,朋福东和龚鑫的脖子都被冷风吹僵了,更严重的是,冷风很快就把中国队的面团吹干,甚至把电子秤也吹得不准了,而比赛要求每种面包的重量要一致。后来陆续协调了将近1 小时,才把场内空调的风调小了一些。即使有这样的干扰,朋福东和龚鑫仍稳如泰山,不停歇地操作,顺利地完成了所有作品。这次比赛中国队获得六国精英赛冠军,刷新了中国队在世界面包大赛的最高成绩。

登上世界面包大赛冠军领奖台

2021 年,龚鑫成为苏州某所技师学院的教师。当老师是龚鑫的梦想,加上技师学院近年来大力营造“金牌工匠”的校园文化,支持师生参加各类技能大赛,使龚鑫这样的年轻人在这里找到了更广阔的施展空间。

如何使自己的技艺更上一层楼?龚鑫把目光放在了比赛上。与之前的赛事相比,第九届世界面包大赛的要求发生了很大变化:节奏更快,要求选手在8.5 小时内制作8 大类总数量不少于100 个面包;比赛所提供的原材料只有面粉,许多材料只能在现场手工制作和加工;烤箱也是两支队伍共用……这些无疑对参赛选手们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比赛时间为3 天,中国队虽然被排在最后一天上场,但是前两天为了熟悉赛场环境,龚鑫还是整天坐在场边,观摩其他队伍的比赛。比赛当天,他凌晨4 点赶往赛场准备。在8.5 小时的比赛中,龚鑫满脑子想得最多的,就是赶紧把每一种面包都做出来。对面点师来说,这是一场没有容错空间的比赛,不仅要做得快,做得好看,还要好吃。他沉着冷静地面对比赛,几乎忘记了时间,最后只记得评委宣布中国队夺冠时,自己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

龚鑫的小臂上有一块鹅蛋大的深红色印记,这是烤面包时不小心烫伤的。龚鑫说:“这个估计很难好了。”接着,他看着小臂另一处的疤痕:“这个已经5 年了。”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用龚鑫自己的话说:“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奇迹,那只是努力的另一个名字。”

名师点评

能够获得世界面包大赛冠军,是龚鑫多年努力和不懈追求的结果。他的经历告诉所有追求梦想的人:只要有激情和毅力,就去努力,不要害怕失败,因为每一次挫折都是成长的机会;要相信自己,只要坚持不懈,总有一天会实现自己的目标,成为万众瞩目的世界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