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 源

摘 要: 日本当代着名作家村上春树的小说中总是存在着一“幻”(非现实的)一“真”(现实的)这样两个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世界。他笔下的非现实性世界、非现实性人物在本质上无不带有奇妙的现实性,从而象征性地、寓言式地传达出了当今时代和社会本质上的真实。本文以《挪威的森林》为例,对其中的“幻”“真”两个世界进行了分析。

关键词: 村上春树 《挪威的森林》 非现实 现实

日本当代着名作家村上春树的名作《挪威的森林》自1987年问世以来,风靡全世界,引发了世界范围的村上文学热潮,甚至出现了“村上春树现象”、“《挪威的森林》现象”。这部作品是日本迄今为止最为畅销的长篇小说,创下了发行量1500万册的天文数字。

村上春树曾在不同的场合多次强调《挪威的森林》是一部现实主义作品。他曾说:“《挪威的森林》是现实主义小说,完完全全的现实主义。”《挪威的森林》的创作动机就是“想用现实主义搞一个与以往不同的正面突破”。尽管如此,我们在《挪威的森林》中还是看到了“幻”(非现实的)与“真”(现实的)这样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挪威的森林》,简单地说,讲述的是主人公渡边与两个性格迥然不同的女性——直子和绿子之间的情感故事。

渡边的第一个恋人直子,原是他高中时代的好友木月的女友,后来木月自杀了。一年后,渡边和直子不期而遇并开始交往。直子20岁生日的晚上,两人发生了性关系,不料第二天直子不辞而别,住进了一家名叫“阿美竂”的精神疗养院。渡边前去探望,并表示将永远等待直子。然而,直子最终选择了死亡。

“阿美竂”是一座位于京都郊外、远离尘世喧嚣的疗养院,是一个明显的非现实世界。关于它所处的地理位置,小说中是这样交代的:“从地图上看,‘阿美竂委实位于深山老林之中。”事实上,它也确实是掩映在阴森森的杉树林中。那里的杉树“简直像原生林一般直耸云天,遮天蔽日,将万物笼罩在昏暗的阴影之中”,以致让渡边恍惚觉得整个世界都将永远埋葬在这杉树林里。村上笔下的“阿美竂”是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寂静的世界。但它不是都市人逃避现实的世外桃源,它比现实世界更为荒谬、怪诞,甚至更为阴森恐怖。生活在其中的直子,正是象征寂静的死亡世界的人物。从表面来看,直子患有在都市中常见的“精神断绝症”,或曰“自我封闭症”。她就像在无人岛上长大的光屁股的孩子,无法与日益变化的外界相沟通相适应,总是觉得自己似乎在茂密的森林中迷了路。实际上,她代表了现实中无法实现的“男儿糅合着田园情结的永恒的青春之梦”,她的美丽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她的毁灭,所以,渡边对直子的爱是永远无法找到归宿的,寄寓在直子身上的对真爱的理想在现实中必然一次又一次地覆灭。直子的死亡,意味着最后一缕纯粹的光芒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渡边的青春幻梦也因此彻底破灭了。

绿子是渡边偶然结识的女孩子。由于现实中亲人的疾病和死亡,她失去了倾诉情感的对象,生活上沉重、痛苦、枯燥,精神上也遭受着折磨。但也许是本性乐观的缘故,她始终顽强地反抗着,用漠视的态度和大胆浪漫的幻想支撑着自己前行的步伐。她渴望爱与被爱,渴望坦诚的相待,为改变自身的处境而苦苦努力。

绿子与内向的直子截然相反,她是作为直子的互补形象出现在渡边面前的。和忧郁、木讷的直子相比,绿子是个生机蓬勃、神采飞扬、不无野味和挑逗性而又不失纯情的现代少女,简直就像是迎着春天的晨光蹦跳到世界上来的一头小鹿,她的雄辩和率真常常让渡边折服。如果说直子是渡边不切实际的青春幻梦,那幺绿子则是现实世界中实实在在的人物。渡边在与她交往期间,内心十分苦闷彷徨,他一方面念念不忘直子缠绵的病情与柔情,一方面又难以抗拒绿子大胆的表白和迷人的活力。

村上意识到自己身上有“离心力和向心力,积极的力与消极的力”在相持不下,这便是他的创作秘密。直子是连接内部的向心式存在,她和她生活的非现实世界是“死者世界”,象征着死亡;而绿子是离心式存在,是连接外部的存在,她和她生活的现实世界是“生者世界”,象征着生存。纵观《挪威的森林》,我们很容易发现这里存在着一“幻”一“真”这样两个既相互对立又共同存在的世界,这正是村上作品常用的双线结构。林少华说,村上喜欢用平行的两条线来推进故事,且往往一动一静,一实一虚,一阳一阴,一个“此侧世界”、一个“彼侧世界”,作为主角的“我”总是游走于双线之间。

1985年发表的《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从形式到内容都可谓别开生面。从题目即可看出,故事是按两条线向前铺展的。一条是“冷酷仙境”,这是现实世界。在以东京为舞台的现代大都市里,“我”接受一位老博士交给的特殊数据计算任务,在经历了一系列古怪事情后,最后面临24小时后离开人世的命运。一条是“世界尽头”,这是非现实的世界。山川寂寥,街市井然,人际和谐,可惜人无心、无身影、无记忆。男女可以相亲却不能相爱。爱须有心,而心已被嵌入无数独角兽头盖骨化为“古老的梦”。这篇小说获得第21届谷崎润一郎奖(1985年度)时,评审委员丸谷才一给了这样一段评语:这部长篇“几乎天衣无缝地构筑了一个优雅而抒情的世界。……通过游离世界而创造世界,通过逃避而完成冒险,通过扮演‘无的传达者而探求生之意义。”村上正是通过种种游离于现实世界之外的幻化景象来试图唤醒人们内心深处的真实感。

1992年发表的《国境以南·太阳以西》里存在着一个“幻象之在”和一个“真实之在”。小说的女主人公岛本是一个封闭起来的神秘符号。在她心中只有属于她自身的与世隔绝的小天地,那是惟独她知晓、惟独她接受的天地,“我”无法步入其中。“我”只知道她生过一次孩子,且孩子第二天就死了。至于她的处境、家住何处、与谁同住、婚姻状况,“我”一概不知。更令人不解的是,她说她没有工作,却总穿高档服装,戴高档饰物。“我”与岛本的交往只能依赖于她来找“我”,“我”根本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她。而当她彻底消失以后,“我”生活中与她有关的一切都莫名其妙地一并消失了——“我”收藏多年的装有十万日元的信封不翼而飞,她带来的纳特·金·科尔的唱片也不见了。从这个意义上说,岛本可谓是亦真亦幻的一个存在。说她是“现实之在”,她来无影去无踪,完全把握不到她的真实性;说她是“幻象之在”,她又一直缠绵地停驻在“我”的心头,具有一定的现实感。村上的高超之处正在于此:他在“现实与幻象的出入之间完成了一个艺术符号的创造”。

村上的其他小说,如《寻羊冒险记》(1982)、《舞!舞!舞!》(1988)等,都有着明显的双线结构。需要强调的是,在村上的小说中,“幻”与“真”、“非现实”与“现实”不是彼此孤立的两个世界,而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确实,他笔下的非现实性世界、非现实性人物在本质上无不带有奇妙的现实性,从而象征性地、寓言式地传达出了当今时代和社会本质上的真实。《挪威的森林》中,渡边对直子青春幻梦式的爱恋,真实地道出了上世纪80年代日本青年尤其是城市单身青年倾斜失重的精神世界;《电视人》中,严重的异化感与自身位置不能确立的焦虑也是现代社会一个日益严峻的问题。村上敏感、准确而又含蓄地传递出了时代的氛围,凸显了特定社会环境中生态的真实和“感性”的真实。“现实的是非现实的,非现实的同时又是现实的——我想构筑这样的世界。”村上如是说。

参考文献:

[1]村上春树着.林少华译.挪威的森林.桂林:漓江出版社,2000.

[2]雷世文主编.相约挪威的森林:村上春树的世界.北京:华夏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