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莉莉

《鄂温克的驼鹿》一书的封面上,一只眼神温顺的巨大驼鹿看着我,打开绘本,树木茂盛的森林,连绵不绝的群山展现在我眼前。这里是大兴安岭,我曾经去过,见识过一望无际的山林,感受过落叶松铺就的厚厚的金色地毯,闻到过各种植物气息混合在一起的浓郁的香味。

遥远的北国大地大兴安岭,陌生的深山老林,有一群饲养驯鹿并以狩猎为生的使鹿鄂温克人,作为最后的狩猎者,他们的生活也在发生着巨大的改变,他们曾经历的与动物的故事,只能被记录在文字和图画里成为传奇。

故事在正式开始之前,介绍生活在大兴安岭深处的使鹿鄂温克人和他们的生活环境之外,还讲述了驼鹿的身世——就仿佛是一部电影的序幕——而让我隐约感到不安的却是,收留这只小驼鹿的猎人格力什克正是它的“杀母仇人”。这当然是一次错杀,使鹿鄂温克人是不会捕杀哺乳期的母鹿的,这是猎人与山林相处的原则,但猎物终究是猎物,有朝一日,这头小驼鹿长大了,它是不是又一次成为被猎杀的对象呢?我逐渐进入读者的角色,开始因为对小驼鹿的怜爱,而产生了对猎人的警惕,尽管他是一个看起来很和善的猎人。小驼鹿被取名为小犴,有了名字的动物就不仅仅是动物,它与猎人建立了联系,一种情感的联系。直到猎人格力什克把它带到人类聚居的村庄。在格力什克眼里,它是小犴,而在其他人类眼中,他仍旧是一头驼鹿。果然,闹出了很多笑话的小犴,还是受到了人类的围捕,虽然它侥幸逃脱,但终究要躲进山林才算安全。

回到山林中的小犴一天比一天强壮,看着小犴长大的格力什克一天比一天衰老。在把小犴赶进大森林之后,他的身躯越发佝偻,他知道小犴应该回归森林,就像他知道他的猎枪也将成为历史。故事结尾出现的两批人颇耐人寻味。使鹿鄂温克的年轻人赶着驯鹿离开了这片森林。这让我猜想,也许他们还会选择祖先传下来的这种生活方式吗?还是会有自己新的追求?

由此,我还想起两个小学生的争论,起因是一个孩子用水溺死一群蚂蚁,另一个孩子指责他这样做是残忍的屠杀行为。杀死蚂蚁的孩子举出了一大堆蚂蚁会危害人类生存环境的例证,又指出人类总是要吃肉的,不吃素的人就不应该对他杀死蚂蚁的行为假惺惺地表示慈悲。另一个孩子回答说:我们吃肉,是因为我们也是动物,我们要生存,所以我们对我们所饲养的动物要心存感激,不应该你吃了它还侮辱它。我们不残杀蚂蚁是因为我们处于强势,它现在并没有伤害到我们,我们没有理由去伤害处于弱势的它们。你和我一样是人类,但是,我们是不一样的人类。

同样,盗猎者的出现让我们为小犴和其他动物担心。盗猎者让野生动物成为用以炫耀财富和身份的装饰品、补品……它们是人类虚荣心的牺牲品。

本书作者作家黑鹤并不认为自己的故事是写给小孩子的,画家九儿也不认为自己的画是画给小孩子的,他们只是想讲述这样一个故事。这个故事里有人和动物之间难以分割的一份真情,有一种人们对古老生活方式的怀想。文学作品总是能从一个远离或贴近我们生活的位置,唤起我们对自身的思考。无论大人还是孩子,当他们读到这样的故事,产生这样的思考时,人类、动物、山林、都市、过去、现在、遥远、切近……我们总会领悟一些什幺。

(作者单位:南京师范大学儿童图画书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