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布鲁玛

对美国华盛顿特区的混乱局面感到意外的人,都是在过去四年里没有留心的人。1月6日,围绕美国国会大厦的暴力场面的确让人震惊,但最令人作呕的一幕是,特朗普本人煽动了其狂热追随者前往国会大厦,推翻选举结果,打击那些所谓窃取了他胜利果实的“邪恶”敌人。

有些共和党人承认特朗普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政客”,情况也的确如此。特朗普更像是一位有着超凡魅力的煽动家。他承诺其追随者,将把他们从“邪恶世界”中拯救出来,他所指的“邪恶世界”充满着自由派精英、黑人、同性恋者、移民以及从其他“肮脏国家”来的外国人。许多人投票给特朗普,是因为他们相信他是一位救世主,而不是一位政治家。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没有特朗普的特朗普主义能否长期生存?他仍然掌控着共和党的绝大部分。他仍将试图通过社交媒体保持影响力。他甚至可能建立属于自己的小型媒体王国。但这是否就够了?能长久吗?

特朗普主义或许换个领导人也能生存。正如得克萨斯州参议员特德·克鲁兹等政客希冀的那样。他通过破坏当选总统乔·拜登胜利的方式来竭力迎合特朗普的选民阵营,这不过是为他自己未来争取总统选举而演的一出戏。但克鲁兹却缺少特朗普那种世俗的魅力。他是位受过高等教育的愤青,一位无情的政客,但不是一个能轻易煽动群众的人。

特朗普主义的未来命运还取决于一个长期争论的哲学问题:历史最大的推动力是什幺——伟大的领袖还是社会经济条件?像希特勒一样,特朗普经常被视为社会病理学的一种症状,而不是致病因素,尤其在左翼人士看来。

就此观点有些可以探讨的问题。特朗普精明地利用了在他从政前就已经长期存在的怨恨和问题:日益扩大的贫富鸿沟、对移民的恐惧、对伊斯兰教的厌恶、在贫困的去工业化农村地区,大城市和金融业越来越占据主导地位,对少数族裔的仇恨等等。

上述问题被煽动分子利用了,还一定程度上取得了成功。但要彻底成功,此类政客需要具备一定的吸引力,这是被传统政客低估的品质。

外貌和言谈举止都起着重要作用。意大利前总理贝卢斯科尼的彩色假发、特朗普的白金大背头、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经过精心打造的一头金色乱发——很多民粹主义领袖都留着奇怪的发式。他们的头发就像希特勒的胡子一样,是他们“品牌”的一部分。天生的煽动家知道如何引人注意。

特朗普可谓演艺界才俊,远超他的煽动业的同行们。他最成功的不是房地产——他其实是个糟糕的商人,从一次失利走向另一次失利。成就他的是一档电视节目。这档节目提升了他的品牌效应,而他又利用这方面无与伦比的才华进行自我宣传。克鲁兹、乔什·霍利、汤姆·科顿或马可·卢比奥——所有这些有志于追随特朗普脚步的共和党参议员——其实都差得很远。

当然,被特朗普利用的愤怒、怨恨和经济问题绝不会凭空消失。而他也进一步加剧了美国的社会和政治痼疾。症状仍将存在,但也许少了一个煽风点火的恶毒的天才。

而特朗普的追随者将失去他们的救世主。少了特朗普对共和党怪异却有效的控制,共和党人很可能面临一段恶性内斗,并很可能导致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