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密

1月23日,太平洋区域11国在日本东京完成“全面且有进展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谈判,并将于3月8日签署协定。三天后,美国总统特朗普在达沃斯论坛上对奥巴马时期完成的“面向21世纪高水平”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进行批评,但表示如果能够对协定进行实质性改善,美国将对加入TPP持开放态度。一时间,各方对区域经济一体化升级发展的期待再次增强。在近年来全球贸易保护主义阴云密布、部分国家以实际行动远离多边贸易体系的情况下,CPTPP如能按期生效,将成为区域经贸自由化的重要实践,对全球经贸活动和市场信心的复苏发挥重要的引领和支撑作用。

作为各方“进攻”与“防守”利益的平衡产物,经贸协定与其参与方的范围和开放意愿密切相关,产生的影响也因此存在较大差异。2009年美国加入TPP谈判、按照其意愿改造原有协定框架内容,吸引了大量国家跟进,也使得TPP成为贸易自由化发展方向的重要代表之一。在美方的高频强力推动下,TPP协定其余各方接受了美方主张,在众多领域按照美国方案完成协议文本谈判。特朗普上任后退出TPP的决定严重打击了其余11国的积极性,也增加了市场对于贸易保护主义的担忧。经过两年多的调整和适应,余下11国接受了美国的缺席,在日本、新加坡等国的力推下完成了协定的“降级版”,主要表现为涉及市场份额的下降和内容的缩减。

从市场份额来看,由于美国缺席,CPTPP协定覆盖成员方的经济体量和贸易投资规模随之大幅减少,降幅过半。根据世贸组织数据,11国2016年的出口额占全球出口的27.3%,进口额占全球进口的27.5%,而美国的出口和进口则分别占全球的9.1%和13.9%。CPTPP11国的对外贸易缩小为TPP12国的56.6%。根据联合国贸发会议统计,11国2016年的外资流入占全球的12.9%,对外投资额占全球的17.5%,而美国的外资流入和流出分别占全球的22.4%和20.6%。CPTPP11国的国际资本流动额缩小为TPP12国的40.9%。从协定内容来看,CPTPP基本沿用TPP的原有协定结构和承诺范围,仅对20项条款予以冻结。这些条款涉及投资者-东道国争端解决机制中与东道国主权相关的内容,与金融服务、电信监管机构仲裁、药品或医疗设备、快递装运、邮政专营、政府采购、知识产权以及野生动植物贸易相关的条款。相当部分冻结的条款由美国推动,其他成员的兴趣不高。

尽管特朗普政府参与CPTPP的意愿不强,但该协定依然与美国有着密切的关系。一方面,现有协定的框架和主要原则继承了美方的主要观点,对于市场开放和相关规则的条款内容背后代表了美国国内产业集团的利益诉求,尤其在货物贸易领域基本坚持了TPP的开放水平。即便美国未参与该协定,美国企业也会通过跨国业务布局把握市场开放机会。另一方面,美国贸易谈判代表(USTR)在推动特朗普侧重的双边谈判中仍将普遍借鉴TPP取得的成果。例如,在重新谈判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过程中,USTR强调加拿大和墨西哥均应以TPP谈判中的开放承诺为基础。因而,CPTPP协定如能生效,将为美国开展双边谈判提供更好的条件。同时,作为CPTPP最大的经济体,日本仍在不断努力向美国解释,希望美国能够重新加入协定。

对于CPTPP的前景和影响,应有更为客观的认识。应该看到,在2015年10月TPP协议文本确定两年多以后完成CPTPP的谈判,并不意味着发生效力,CPTPP各方国内利益团体的态度以及立法机构的考量是协定从纸面走向实际操作的关键,甚至不少参与方的政治斗争都可能影响该国对协定的态度,加拿大总理所担忧的“文化多元性冲击”就是TPP下各方观点差异的体现。尽管日本等国对TPP协定已经予以立法确认,但如前所述,CPTPP与TPP并不相同,各方在成员数量和内容不同的协定中可能获得的利益或受到的损害需要重新进行评估。何况CPTPP协定对部分成员国带来的调整国内法律法规、行政管理相关做法的挑战不小。目前,距离CPTPP对企业经营活动造成实际影响还有一定的周期。在英国脱欧、美国主推双边的大背景下,亚太仍是一体化机制性实践相对较热的区域。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CEP)、亚太自贸区都是相关各方在近期或远期努力的方向。CPTPP涵盖领域较广、整体开放水平较高,一方面可能产生一定的贸易投资转移效应,降低各方参与的积极性;另一方面也可能产生积极的促进意义,其实践经验的积累有助于各方对其他区域协定的效应进行分析,有助于相关机制性安排的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