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前,我在一家青年文化社区类的网站实习,工作包括内容编辑和社区运营。作为当时最时髦的新媒体工作者,我和同事们每天都“挂”在MSN上,以便获取即时信息。

我还记得,9月11日傍晚,当天工作正在收尾。一位同事突然从座位上跳起来,愣愣地说:纽约爆炸了。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电脑。我们凑过去,看到电脑屏幕上开着一个MSN窗口:“双子大厦被飞机撞了!”—消息来自一位身在纽约的朋友。那是纽约时间2001年9月11日上午,19名劫机者胁持4架民航客机,先后冲向世贸中心和五角大楼。

办公室的空气瞬间凝固。那一刻的感觉很奇特,惊恐的气氛从纽约传导到北京,时空的界限仿佛消失了—我们在一个虚拟时空里“在一起”。全世界是一个整体。尽管此前我们都知道这个地理知识,但它从未展现地像此刻这样真实。

这是我关于社交网络较为深刻的记忆。在本期的封面故事中,一位受访者也讲述了一段关于9·11的经历。他在刷天涯社区时看到世贸中心被炸的消息,第一时间登陆新浪,看见要闻区有一条相关新闻,便截图放上天涯。“特别兴奋想告诉别人。”他说。

每个人都有一段和社交网络的故事,留存了一些共同的或者孤独的记忆。这可能是这个时代给予我们的一个馈赠。此后,几乎每次突发事件,都会瞬间在网络空间里引爆并蔓延,并逐渐改变我们和世界及他人的距离。

比突发事件更不可控的是社交网络本身的更迭。从早期的BBS,到如今形形色色的即时通讯工具,不同类型的社交工具构成了一部自己的演进史。不同时段的记忆也被分割开来存 储。

不过,在这种不可逆转的更替中,人们的乐趣却没有多少改变:关注一些感兴趣的话题,寻找谈得来的朋友,争论,或者分享,人和世界的关系被社交网络一寸一寸地拉近—真正拉近的其实是人与人的关系。那位采访者说出了内心的渴望,他想把刚看到的大新闻告诉别人:“发现无人分享的感觉还挺糟糕的”。本质上,2001年身在纽约的那位朋友如此急切地把身边大事告诉我北京的同事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社交的需求是人类的本能之一。考古学家在古罗马庞贝古城里,发现房间外墙上一些胡乱的涂鸦:“4月9日,我做了面包”;“和我一起吃饭的那个人真野蛮”;“不管是谁,想写就写”—看起来眼熟?是的,和现在的微信朋友圈没什幺区 别。

据说,我们的大脑是为了建立社交关系网而生成的,其结构和功能利于接收信息,并对信息做出反馈。而每个时代,我们都会以不同方式满足对社交的需求。

随着移动技术及社交网络的兴起,人们却意识到,这一需求的根本动力源于孤独。雪莉·特克尔在她的着作《群体性孤独》中这样描述:“技术是极具诱惑力的,它能弥补人性中脆弱的一面。我们的确是非常脆弱、敏感的物种。我们时常感到孤独,却又害怕被亲密关系所束缚。”不错,分享越来越便利,交谈变得无处不在,距离拉得不能更近,频繁更替的社交网络空前挖掘了人们的社交需求—但恐怕也没有什幺比过度的言说更能体现彼此间的疏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