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原

秋风起时,与狐朋煮酒吃蟹,聊起叱咤风云的门槛,我对江湖达人曾小明说:潘石屹有潘币,任志强有任币,阁下哪天若做了脚都首富,惟一的验证码,就是看看网上是否出现了明币。

每个行当都有所谓的成功标志,最直接的计量工具就是钞票和官阶。我那晚听闻本城现金流最多的富豪每年缴纳的个税,默然计算了一下,那是我几辈子都挣不来的。像我这样的资深屌丝,手腕上连块表都没有,看时间就去摁手机。如此失败的人生,甚至不如我的70年代——童年时的我,手腕上三天两头就换一款表,当然,是用圆珠笔画上去?的。

中国人拥有着世界上最庸俗的成功学。一个女人若嫁不到一个有权势或有财富的老公,她永远是个失败者;一个男人若不能在校友聚会时带上新妇或小妾,势必成为被嘲笑的对象。

成功是需要佐证的。若你没进过天上人间没去过云顶没登过丽星邮轮,都羞于说自己是商业上小有成就的人士。英皇大佬杨受成在自传里,曾讲述自己跟一位电视女演员去开房,被太太抓奸——在娱乐圈里,你若是没被捉奸过,又焉敢自称风云人物?而杨受成仅仅停留在奸夫阶层,那也平庸得紧,他最拽的是离异后娶了新妇,又把前妻安排在英皇工作,让那个叉腰跳脚的悍妇日日看着环肥燕瘦出入于前夫的办公室,淫声浪语不绝于耳,而自己再也无法捉奸,只能在芒刺般的时光里,一滴一滴地感受成功男人侧漏的霸气。

有时想来,我们的价值观真是卓尔不群。国外政客的贪腐和绯事从来都是丑闻,在我们这边的有些人看来,你若是两袖清风,袖里连块名表都没有,那才叫失败透顶;国外的父母觉得把子女培养成人格健全、快乐自由的孩子便万事大吉,我们却教孩子说谎,逢年过节拖着他去给老师行贿,以他考上连在亚洲都排不上号的清华北大为荣。

最近看了一些关于港台女性的报道,据说香港女性都很自立,事业心强,男人们找不到小鸟依人的感觉,于是纷纷越过罗湖口岸找北姑去了。台湾的女性要温婉点,她们找男人的时候,没太多条件,有房固然好,没房也无所谓。我觉得她们的诉求太低,大陆的城里妹从来都是要求男人有房有车,最好身无贷款父母双亡,身高180cm月入1.8W。

在人生的段位上,大陆女性无疑比港台女性高得多,大陆男性同样也比港台男性高多了。霍英东的政治和经济地位在港商中已臻极致,捐建洛溪大桥时却被一个十品小官欺负得死去活来,当真连大陆的一个乡长都不如。

以身家计在香港富豪里不算大鳄的杨受成,却处处呼风唤雨,他的成功秘笈便是养明星,但凡官员要搞些堂会,他是一定会拖着明星捧场的,赔在明星身上的钱,可以从别的产业里赚回来。我也想学杨受成发财,但我连末流明星都养不起,想来只能养一只羊驼——也就是草泥马,谁若跟老婆或同事吵架,又苦于口拙,便租我那羊驼去默默地对峙对方辩友,不说话却顶一万句。

所谓成功人士大多逃不过晚景凄凉。庄则栋在事业上拿过世乒赛三连冠,仕途上官拜国家体委主任,最近的消息却是他病重时陷入困顿,妻子欲拍卖其书法作品。人生苍茫,得名利者必有苦痛,若以田径规则衡量,只有笑到最后的人才算胜者。北方有一老寿星,年逾八旬依然弹无虚发,荣升父亲,那些富贵辽阔、见识过无数烟云的同龄人都已成了骸骨,他依然哼着小曲洗尿布,做着七夜一次郎,那才叫四海无人的骄傲和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