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儿子对我说,当年你也参加了高考制度恢复后的第一次考试,我妈她没这样对你吧?我说没有,想想她老人家在这件事情上还真是对我不薄,称得上深明大义

妈:

这些年在那边,您老人家还好吗?若九泉下有知,您一定会奇怪我为什幺要给您写这封信吧?

最近看了部电视剧叫《生命中的好日子》,是知青题材,有知青生活经历的我和您儿子便怀了特别的感情追看了这部剧集。但今天我要跟您聊的,并不是我们下乡时的生活,而是返城后的一段记忆。这段记忆及反思,便是由这部电视剧中的一个情节所引发。

剧中的女二号柔嘉出身于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她的父母在极左政策下遭受迫害致死,她成了黑五类子女,下放农村当了十年知青。因其家庭历史背景,她和青梅竹马的男友墨池失之交臂,走投无路中幸得胡大妈母子相助。为了感恩,她与志趣不投的胡大妈之子胡勇仓促成婚。

文革结束后,中断了11年之久的高考制度恢复了,柔嘉满怀希望地报名参加。可是胡大妈怕她考上大学后远走高飞,百般阻挠,柔嘉只好在单位复习功课。一天,她接到婆婆电话,说胡勇上班时受伤了,要她赶紧回家拿钱上医院。哪知柔嘉一到家,就被婆婆反锁在屋里。柔嘉心急如焚,眼看这个通过考大学改变命运的机会就要失去了。

看到这里,我气愤不已,太可恶了,哪有这样不明事理的婆婆!您儿子对我说,当年你也参加了高考制度恢复后的第一次考试,我妈她没这样对你吧?我说没有,想想她老人家在这件事情上还真是对我不薄,称得上深明大义。

一时间,往事如电波穿越了时空,历历在脑海中浮现。

下乡返城后,我们夫妻俩过着分居两地的双城生活。儿子出生后,您离开年迈的公公,不远千里来到我工作的地方帮我带孩子。1977年冬,单位传达了恢复高考制度的中央文件,我雀跃着将这一消息告诉您,又犹疑地说,我想报考,如果考上了,小家伙要托付给您照料,您顾得过来吗?您高兴地说,行啊,再忙我也要照顾好我的宝贝孙子,你就安心学习放心报考吧。

将襁褓中的儿子交给您,带着激情和梦想,我走上了考场。次年春,我接到了一所师范专科院校的录取通知,虽然不是太理想,但当年的录取比例特别低,这也算是一件令人兴奋的大喜事。此前,因放心不下留在家里的公公和弟弟,您带孩子已返回老家。我飞奔着跑到邮局,将这一喜讯电话告知,您喜不自禁地说:真的?太好了,太好了!你真行……孩子你就不用操心了,一切有我呢,我保管叫我的宝贝孙子吃得好,睡得好,天天都长个儿……

做好了上大学的思想准备,可是当我回到家时,离开我才几个月的儿子却对我格外生疏,晚上不让我上床睡。他爸好不容易将他哄睡了,第二天早晨睁开眼看到我,一只手朝我抓来,我的脸上立马留下几道红印。儿子哭闹着流泪,我的心也在流泪。

后来我冷静地想了想,我和老公分居两地,工作调动几经波折久难解决。如果去读了单位支付学费的大学,怕是更难调动了。数年分离,我们彼此饱尝了思念之苦。而您头上新添了白发,行走间脚部似有隐疾,还要照顾一家老小的生活,于是我以放弃上大学为代价调离了原单位,回到了老公和儿子的身边。

后来您常对人说,我儿媳不错,人好心肠好,怕我吃不消,考上了又不去,好可惜!其实,放弃上大学,我主要依从了自己的感情,可您老人家却高调肯定我,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看《生命中的好日子》,亲历了那个重大转折时代的我,因剧中人物的命运而引起了强烈共鸣,我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原来有一个多幺好的婆婆!

妈,虽然我没去上学,虽然我有负于您的帮助和厚望,但我没有懈怠,仍然秉承着您的期望而自强不息,我边工作学习边照顾孩子,后来还是取得了大学文凭。

三十多年后才想到了您的好,三十多年后终于想到了您的好!

您的儿媳:刘淑萍

2016年4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