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利

日本电影《垫底辣妹》里有一个反派角色,他是女主角辣妹的爸爸——一个典型的大男子主义丈夫,对老婆和女儿,通通看不起、不在意,人生最大的梦想是培养儿子成为职业棒球手。至于女儿想干什幺,他从来不支持:“游手好闲,从来没正经读过一天书的太妹想上补习班?我可不会拿钱!”“就你这种成绩居然还想上名牌大学?疯了吧,别让人发笑了。”

辣妹哭得一塌糊涂,问亲妈:“当初为什幺会嫁给爸爸这种人?”妈妈忽然沉醉起来:“别看你爸这样,其实是个很温柔的好人,不管看到谁有困难,都会伸手帮一把呢。”

日本治愈系电影里,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节:对家人很粗鲁,观念陈腐的一家之主,忽然在外面,像一个看到松鼠的孩子一样,向世界绽放出最大的善意。比如,去给陌生人的车子铲雪;一直暗地资助着在东京一事无成的儿子;或者帮助猫猫狗狗……总之,让观众看到,他其实是个好人。这样内心善良的人,嫁给他一定不会有错吧?

电影里,这样的男人再怎幺坏,都会得到所有人的谅解,因为善良是最无罪的东西。

但现实中的好人,常常会成为一个女人家庭生活中最沉重的负担。

朋友A的丈夫,曾经最大的优点是:喜欢照顾猫猫狗狗。家里养着一只流浪猫,每次出去买猫粮时,总是在回来的路上忍不住先喂给小区附近的流浪猫吃。他对猫非常温柔,再怕生的猫,见到他也立刻熟稔起来。

周末下午,A看着丈夫和猫一起玩的场景,总觉得岁月静好,与世无争,这不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吗?她觉得对猫这样温柔的丈夫,对孩子肯定也是一样。

那时候A忽略了,丈夫最大的特点其实是懒。猫不会在乎这个特点,因为它们本身也是一种懒惰得成天睡觉的动物。没小孩的A也不在乎,她勤快,可以两小时之内就把家从“灾难现场”收拾成“样板房”,每次打扫完毕,丈夫出来看一圈,眉毛一扫说:“朕情不自禁龙颜大悦,走,去御膳房吃顿好的。”A就笑嘻嘻跟着他去附近一家小餐馆吃顿家常菜。

而善良的好人,自从有了孩子后,就变成了恶毒的丈夫。A终于发现,这个“好人丈夫”什幺也不会做。A只好叫来自己的妈妈帮忙,妈妈做起家务来就像职业赛选手一样厉害,愈发把丈夫衬托得像个废物。

“你怎幺会嫁给这样的人?哎,不过男人啊,都是一样的。”A的妈妈忙了一天后,终于坐在她家简陋的餐桌边上,一边吃饭一边数落。

A就是在这一刻突然觉得:善良有什幺用?能折现给她找个保姆吗?能让亲妈少干一点活,少抱怨几句吗?能让她的生活不那幺绝望吗?

A渐渐像是被生活打败的人,周身的力量和冲动都消失了,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痛快地打扫这个家了。当年她的老公在客厅逗猫可以逗一下午,那是生活乐趣,现在,则完全成了废物才会做的事。

善良有什幺用呢?善良让她这辈子的生活一下子看到了尽头,善良不过是一张看起来没有任何漏洞的皮,掩盖了他是个窝囊废的事实。这种窝囊废出现在别人的生活里,也许会变成美好的浪花,但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就变成了歹毒的丈夫:“他居然可以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刚出生的孩子陷入贫穷的命运,却没有一点要改变的意思?”

A带着孩子跑了,留下了那个善良而无用的丈夫。在漫长又艰辛的家庭生活中,善良没什幺用,而没用本身,会成为一件伤人利器。

我想了半天,为什幺日本电影老是会歌颂这种没什幺用的好人?想来想去,可能电影是想让世人对这残酷的生活心存希望吧?

如果A没跑,过了十几年后她一定会成为跟自己母亲一样的女人,只能叹息一声:“男人都是这样。”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离婚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因为前夫毕竟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