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耕

作为一个生于斯长于斯的北京人,一个行走在特大城市的现代人,可以有贴近自然的生活方式吗?我可以自豪地回答:有!不论是在北京北边的奥林匹克森林公园,还是南边的南海子公园,只要用心,都能观摄到飞鸟的去留。在都市中穿行,我喜欢静静地观察自然,用心体验这燕来雁往、春华秋实的轮回。

去奥林匹克森林公园寻鸟

2017日1月12日,光线尚熹微,我行至奥林匹克森林公园南园。在进门之前,喜鹊、乌鸦、树麻雀便一一被记录下来。顺着福海西岸北行,我远远就见到冰湖深处的苍鹭。树上、沼泽中山雀鸣啭,岸边鹪鹩吱吱。

 这只疣鼻天鹅带有鸟类环志

继续北行,进入奥森湿地,湖面冰封。身后传来熟悉的啄木鸟的声音,我转头一看,霞光映衬下有一只星头啄木鸟。不用移步,举手便拍到了。冰湖开阔,苇茬上落有不少比麻雀稍大的小鸟,我放低机位,拉近平拍,发现竟然是水鹨。

在游船码头一泓不冻的水塘里,几只小鸊鷉上下翻潜,如小舟出没风波里。大群的绿头鸭懒洋洋地卧在冰面上。冰湖之上的芦苇附近,有一只黑水鸡在独步,冰的白反衬出鸟的黑,煞为显眼。临出南园西门时,一只大斑啄木鸟被我摄入镜头,成为此行见到的第二十种鸟。一看表已经十点了,此次奥森观鸟之行圆满收官。

鹿苑观鸟,一不小心创记录

我多年在鹿苑观鸟,多有休闲成分,但2017年清明,我在麋鹿苑西侧栈道旁的灌丛中随意拍到的一只柳莺,竟为我平淡的鹿苑观鸟生涯平添了异彩。当时我只是觉得这只柳莺奇特,但并没有认出它属于哪个种类。之后,我拿着照片给中国观鸟会的新种登记人员看,并请专业人士予以鉴别,才得知这是北京尚未记录过的一个新鸟种—黑眉柳莺。一不留神,我创下了一个新纪录。其实,这与我平时的积累与坚守不无关系。

观鸟机缘需修炼,风雨过后见彩虹

自从学会观鸟,我对大自然的认识发生了质的变化。通过观鸟、摄鸟,我真正走近、贴近自然,在举手投足间能体会自然脉动的韵律,在俯仰之间可领略物候转化的气息。

记得那是阴雨初霁的一个午后,我在麋鹿苑暴走,顺便环苑观鸟。走了几里地,了无收获,就在即将收兵之际,我从鹿苑西侧的栈道遥见水边百米开外,一只苍鹭正在埋头苦干。我将相机拉近一瞧,它竟然在鼓弄一条一尺多长的大鱼。只见这只大鸟费力地叼起大鱼又放下,放下又叼起,锲而不舍,怒目圆睁,直至把鱼叼稳、位置摆正。这时,苍鹭的长喙张到了极致,昂头抖动,囫囵吞咽。

 展翅欲飞的鸬鹚

为了防止拍虚,我把相机架在木栈道的栏杆上,我跪在地上,一下接一下地按着快门,把苍鹭吞鱼的整个过程全部拍摄了下来。直到最后,鸟嘴根处仅见鱼尾。一整条大鱼,就这样顺着苍鹭的头、颈慢慢滑下去,被这种苗条纤细的大鸟不可思议地吞入腹中。我时常想,如果我晚些出来,如果我直奔某地、直奔主题,如果我这次是逆时针巡苑,会不会也能收获佳片呢?

中华攀雀,隐身芦苇

拍到中华攀雀是2016年的事,首次遇到它则是在2015年。

年关将临,元旦前夕,我趁着冬日午间明媚的阳光,独自带上望远镜和相机出去一路观鸟。花脸鸭又在麋鹿苑的冰湖上现身了,只是需要在成百上千只的绿头鸭中仔细地寻找才能发现。

在途径南海子湖岸湿地时,一只出没于苇地的鹪鹩留住了我匆匆的脚步。一声脆脆的鸣叫,一幅回眸翘尾的画面,令人难以舍弃。于是,我跟着这只鹪鹩走进被芦苇掩映的木质栈道,却发现它早已杳无踪影,耳边却传来嘎嘎的嗑苇子的声响。这是什幺动静?我屏住呼吸、凝神观察,竟然在芦苇丛中发现了几只很小的灰色的鸟。它们沉静地站在芦苇枝干上,嗑着苇秆。我赶快掏出相机拍摄,可是它们都在苇丛深处,任你怎样对焦,也难以对到鸟的身上。我只得到几张模模糊糊的照片,这成为2015年留给我的一个遗憾。

2016年1月4日,天刚亮,我便奔向南海子,去寻觅那神秘的苇中精灵。这次,没碰上那曾经引导我的鹪鹩。沿着冰湖沿岸的芦苇丛,我且行且听。几声鸣啾让我驻足观瞧,果然见到了两只同样的灰色小鸟。浓重的黑色过眼纹,俨然一副伯劳的模样,只是比伯劳小得多,甚至比麻雀还小巧。这回,我啥鸟也不找,就对着芦苇中的小鸟拍照!我左一张右一张,上一张下一张,寻找着芦苇间的缝隙,努力把焦距对在鸟的身上。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得到几张清晰的特写。之后,我查鸟谱,问鸟友,一番学习后,我个人的一个观鸟新种诞生了。原来,我在芦苇丛中拍到的、貌似小号伯劳的鸟,名叫中华攀雀,真是“谁说枯苇无用处,中华攀雀赖栖身”。

疣鼻天鹅,莅临鹿苑

疣鼻天鹅是一类大型游禽,虽非罕见,但无论水面开阔的南海子,还是已建成30年之久的麋鹿苑,都无发现记录。这里尽管来过白枕鹤、白琵鹭……却从无疣鼻天鹅的踪迹。

2016年10月的一天,我的同事在南海子沙洲拍到了一只未成年的疣鼻天鹅。得知这个消息后,次日天不亮我就到了麋鹿苑,稍微放晴便疾步奔向南海子沙洲,到了“森林木十”雕塑附近,透过围栏南望核心区,只见小河之上有一只优雅的疣鼻天鹅,正曼妙地在水面浮动。几只本地天鹅正在迂回地接近这只疣鼻天鹅,当它蹒跚登岸准备吃草时,一只小天鹅(这种天鹅虽然名叫小天鹅,但其实是个成鸟)冲向了疣鼻天鹅,疣鼻天鹅稍微做出一个对峙姿势,它便落荒而走。那只小天鹅马上回到它们的族群中,三只大白鸟面对面扇动着翅膀,不知是在会商对策,还是耀武扬威。总之,它们显然是在欺负这只势单力薄的疣鼻天鹅。也怪,一般天鹅迁徙都是一家或一对,这只疣鼻天鹅怎幺如此形单影只呢?

后来,我们几位时时为它牵肠挂肚的保护人员走遍了麋鹿苑及南海子,再未发现这只与我们萍水相逢、又无憾飞走的疣鼻天鹅。祈愿这位年轻而孤独的天之骄子能够一路顺风,安然迁徙!

偶遇鸬鹚

2016年秋冬之际,正值候鸟从北向南迁飞,同事和我又先后见到鸬鹚这种大型游禽了。11月25日一早,我趁着红日初升之时,顺着麋鹿苑西栈道一路观行,鵐和山雀的吱吱声发自脚下的灌丛,使我盘桓其间,不忍离去。说起鸬鹚,大家一定对南方的鱼鹰比较熟悉。鱼鹰就是鸬鹚这类鸟,不过鱼鹰是人为驯化的用来捕鱼的工具,据说一只鱼鹰一年可捕鱼500千克以上,鸬鹚则是真正的野生水鸟。

鸬鹚在全球有40多种,均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列入2012年濒危物种红色名录的“低危(LC)”等级。中国有5种,我看到的这种叫普通鸬鹚。鸟如其名,它们在我国南方本来比较普遍,但是由于长期被大量捕捉和环境破坏的影响,野生种群数量也变得很稀少了。

我们通常把鸳鸯、鸿雁、燕子称为文化之鸟,因为它们几千年来一直受到人们诗歌辞赋的吟咏。但鸬鹚也毫不逊色,我非常喜爱陆龟蒙的这句吟咏鸬鹚的绝句:“轻舟过去真堪画,惊起鸬鹚一阵斜。”当然,还有清代查慎行的《青溪口号》:“渔家小儿女,见郎娇不避。日暮并舟归,鸬鹚方晒翅。”鸬鹚佳句历经千载,诗人笔下俯拾皆是。但愿野生鸬鹚与各种鸟兽,在我们身边也能俯仰皆是,常来常往,长盛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