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龙

从长沙出发,几小时后抵安化。梅园栖于大山深处,有一众特色民居,环萦着一碧翠小湖。民居上,有鼓楼高耸,俨然一副世外桃源之貌。夜宿其中,静可卧山听雨,动可遣词造句,好不恣意。

梅园有一处博物馆,正中是一片墨绿的水池,有众龟游弋,两旁环有林立的雕花廊柱。行在廊中,恍若穿越了人世,如多年前的宅主人归隐于此。青色的地板与墙面,加之独特的民居构造,成了拍照打卡的绝佳地,博物馆两旁还各有一间陈列室,展有当地文物。

顺民居往前,渐渐荒芜了人烟,只见一片掩于雾色,随山脉环萦的茶园。一条小道如血管穿入这绿的肌肤,向更深处的绿绵延。继续往前可见两棵苍劲的茶树,花枝招展,远望去如一只只白色的蝴蝶覆面。听友人说,摘下山茶花,剥去花茬,放至嘴边一吸,便可掇得那甘甜的花蜜。我试之,一股甜蜜的汁液瞬间顺着唾液在嘴中漫开,宛如让心绪在山岚间展开了羽翼。

行了许久,不觉间已远离梅园,见前路漫漫,便寻思着原路折返。不过,我不愿重复来路,于是便径直穿入山林随直觉往前,希望在这山野间多些放逐与猎艳。恍惚间,杂草中有一条小径隐现,顺小径往前,一路上林立着众多高耸的蚁丘,如蚂蚁世界的摩天大楼,蔚为壮观。不知穿行多久,终于才闻见了人烟,往前一阵狂奔,却发现眼前所见非但没至梅园,反而是一众陌生荒芜的村舍。一条水泥公路如白练在村舍间蜿蜒向前,直至隐没于绿野之巅。

见折返梅园遥遥无期,我便开启导航前行。然而,走了许久却发现不断地在原地打转。眼前的白练,仿佛在蜿蜒中折叠成了一处沼泽,使我不断地深陷泥潭。最后,无奈口干舌燥,电量不支,只得向梅园管理处主任求援。不久后,一辆老旧的车在白练间向我蛇形驶近。主任身材清瘦,一脸和善,见我添乱,非但不恼,反而还关怀备至,令我倍生愧疚。闲谈中,我问起了梅园每年游客的接待量,主任听后眉头紧锁,几抹阴翳不觉间浮上了面容,“受疫情影响,人数已大不如前。”我回应地点了点头,随即提起最近到访的景点也皆是如此。车辆往前,发动机的轰鸣在白练上拖出长长的尾音,远方山岚叠翠,仿佛我们驶往的不是梅园,而是山岚之巅。

午夜的梅园清寂了许多,经由雨水涤洗后的石板街舒朗不已,似为专程扫清尘垢给魂灵漫步。我行出房间,踽踽行步于无人的青石板,细雨如文字在我的发梢间成行,眼前的夜被洗得一尘不染,仿佛是为了等待孕育星河的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