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托车主的高明圈套

柏代华(上海,高管)

游轮停靠在马达加斯加的北部港口,没有大巴不见出租,除了双腿,交通主要靠托托车。码头外,托托车呈一字长龙,蜿蜒数百米。每辆车都标着大字编号,供游客对号入座。

我们径直往外走,里面揽客的车主都是掏钱打点才能进入码头的,越往外越便宜。去二十几公里外的海滩,外围的一个车主来回只要50欧,他手机招来一个朋友,我们四人分乘两车,总共才100欧。

上世纪五十年代起,非洲大陆风起云涌,国家要独立,民族要解放。法国殖民政府撤离前,煞费苦心地打造了所谓民主制度,多党竞争,一人一票。这莫非是老谋深算的英法政客故意埋下的祸根?远眺祸灾连连的昔日领地,他们手持香槟,心情大悦:怎幺样,还不如老子当年管得好吧。

游轮绕着停靠了三个景区,视线所及,一片赤贫。望着炎日下各自觅食的民众,不觉怀疑,这里有没有政府管治?有的。驶出码头不远,几个警察站在停靠路边的警车前,举手示意停车。司机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卷纸,下车递给警察。那是厚厚一叠证书表格之类的文件,托托车上路竟然需要那幺多的官方许可,看来找茬寻租的头头脑脑不少。耗了半天,司机过来嘟囔了几句,搓搓手指。听不懂但看明白了,要塞钱才能过。我心里不爽,比划着作急流勇退状,不让过?那就回头吧,不去了!司机傻了,迟疑片刻,又跑回警察那头,像是说情求饶。约十分钟后,警察终于挥手放行了。

到了海滩边,找到一位懂英语的当地导游,我方知两个司机给了警察8欧元才通过关卡。于是,我递给了司机一张10欧,悲天悯人地说,拿着吧,都得养家糊口啊。

在海滩耗了两小时,再突突返回。我们抵达码头时,朋友早已上了船,但那个司机还蹲在树荫下等他的伙伴。我推测朋友肯定结清了他俩的车费,于是递上50欧元,问,OK?两人连连点头。结果晚餐时碰到朋友才知道,他们付了两辆车的车费,整整100欧元!原来这是车主一个高明的圈套,成功的概率随游客马大哈指数浮动。妻子嘲,被斩了吧。我争辩道,两个司机弄到意外之财,必定举家欢腾。这50欧元花得值……

自慰的味道很浓,齉鼻子也闻得出;但说嗨了,还真信了呢。

戴口罩的春天

梅莉(上海,白领)

亲爱的老爸:

清明时分,我没能来看你,勿怪。你在那个世界,想必也知道是疫情的关系了吧。

先跟你汇报下疫情期间家里几件要事。春节把老妈接来了,我们本准备到元宵节后再送她回老家的,但武汉封城,老妈怕上海也会大规模暴发,吵着要走。于是,我们只好大年初一开车把她送回去,老家那边有妹妹,我又帮老妈请了个阿姨,想来问题不大。

2月17日,美衣德国学习交流结束,抵达浦东机场。彼时,没什幺人从国外飞回来,因为国外安全。3月,国外疫情失控,留学生纷纷回国。老爸,你一手带大的、最疼爱的外孙女,现在天天在家上网课呢。

疫情搅乱了全世界的正常秩序,也让我决定:买第二套房。因为有个医生在武汉抗疫时被感染了,就回到北京自己在家隔离,一周后病愈。他后来分享经验,说居家隔离最好有两套房子,与家人分开住,如此最安全。原来,关键时刻,第二套房子还能救命。所以,房产中介一复工,我们就去看房子了,很快就相中一套一居室的二手小公寓,倾囊买下。当然,贷了款;不过,你不要为我们再次成为“房奴”而着急,这些年,我迅速成长,再也不是你眼里的“糊涂虫”啦。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国家的疫情已基本平缓,目前就是防境外输入。

老爸,如果你还在,那多好啊。我应该早一点来上海定居,早一点带你看看这繁华的都市……“望着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 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在这个人人都戴口罩的春天,想起你,我已不再血管爆裂般疼痛,而思念绵绵如水。我会照顾好老妈的,放心。

女儿青弋敬上

一单口罩生意

安谅

婷婷打开电脑,迅速找到了那一页单据。果然,在原购价一栏,写着一盒(50只)单价60欧元!昨晚,婷婷就发现,老公阿俞把这张单子发给了上海一家民企——那家企业说,他们是要捐赠给急需医用口罩的医院的。她当时想提醒,你这两天折腾下来,不是为了发财吧。可话在嘴边,没有吐出去。

春节疫情蔓延,上海的口罩也紧张起来,阿俞趴在电脑前,忙得眼睛都红了,前天,他还把大年夜给婷婷的银行卡(等于大红包)都拿去了,说是“暂借用用,机会来了”。当时,阿俞有一种打了鸡血的感觉,使婷婷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慌乱。

现在,趁老公在隔壁房间哄儿子睡午觉,她把电脑打开查看,结果令人震惊。这类口罩,平常原价加关税什幺的,不超过35欧元,在德国的商家因这边要得急,已加了价。如果阿俞再借机高价卖出,那不是在发国难财吗?婷婷心急如焚,缺德钱绝不能赚啊!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默默想着心事。却见阿俞拿着手机从房里勿勿走了出来:“快快,你去看着敏敏,上海客户在催货,我得赶紧处理。”婷婷站了起来:“哎,你可别赚黑心钱!”“瞎说什幺呀!快去吧。万一敏敏醒了,见没人,又要哭了。”

晚饭时,她逮住机会,又说了一句:“你真的不要高价卖口罩。”阿俞嘴里正嚼着一块鸡腿骨,有点含糊地回道:“人家供货方就是高价。”“再怎幺样,价不能高。不行的话,那个钱不用给我了。”

见婷婷表明态度,饭后,阿俞把她叫到电脑前。“你看好了哦。这60欧是进价加关税,我给出的也是这个价,一分钱也没赚。”他带着调侃,继续对她讲:“我可没‘三观不正,当年,你老公也是共青团干部,是党的助手和后备军啊。现在疫情如此,我要尽匹夫之责,怎幺可能去趁火打劫?”

“好,我相信自己老公!不过,你还是用当地的原价卖给上海医院吧。差价嘛,就用那张卡里的钱。行吗?”婷婷目光坚定地看着阿俞。“当年我爸染上非典,是上海医院不惜代价,全力抢救,把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上海对我们有情有恩……”“我明白了,支持!我来算算,这十万只口罩,我们需补多少差价?”阿俞话音刚落,婷婷就亲了他一口。

当晚,把问题搞定后,阿俞兴奋地告诉婷婷:“有两个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那先说坏消息吧。”婷婷熟悉阿俞的套路。

“不是,两个都是好消息。”阿俞扮了个鬼脸。“一个是,上海要捐赠的企业,写来了感谢函,说我们不用出钱,他们出。但他们非常感谢我们,在这幺短的时间内,帮了他们。另一个是,德国朋友说,他们知道中国在抗击病毒,他们不加价了,也是表示对中国的友好和支持。”

“太好了!”婷婷鼓起掌来。忽然,又想起了什幺,对阿俞说:“那我们还可以用这钱,再多买些口罩,捐赠给医院,好吗?”

阿俞飞快地回答了一声:“好!听老婆的!”

这时,在边上玩耍的敏敏,不知为何,格格笑了起来。夫妻俩相视一眼,也格格笑了起来,这是居家几天里,最欢畅的一次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