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管贞

初见曹勇教授,他温煦的目光、内敛的神情、成熟的气质,以及与我握手时坚定的力量,满足了我对“大世儒医”的所有想象。

曹勇教授是北京天坛医院神经外科的主任医师,也是首都医科大学的博士生导师,擅长脑血管病、老年神经肿瘤的诊疗。他是中华医学会神经外科学分会脑血管病学组副组长,中国卒中学会复合介入神经外科分会副主委。并入选北京市卫生系统高层次卫生技术人才培养计划、北京市十百千卫生人才计划、北京市科技新星计划等,担任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评阅人。同时,他也承担了国家“十三五”课题“脑动脉瘤及脑动静脉畸形一站式复合手术术中抗凝方案”的探索及风险获益评估等课题研究。

我们的差距在于平均值

一根发丝的直径,肉眼几乎难以分辨,而人体的生命中枢——脑干领域,密布着细如发丝、交织如网的神经系统,复杂程度难以形容。正因如此,20世纪80年代之前,国内的神经外科手术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凭直觉和经验来操作。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国际医学交流日益密切,CT技术、核磁共振和脑部导航技术在临床的广泛应用,为神经外科手术保驾护航,使得脑外科手术治愈率明显提升。

改革开放后,我国许多行业的发展都经历了一个学习先进、发展现有,直至超越提升的过程。神经外科领域,也正在经历这个过程,从跟跑、并跑,到努力超跑。曹勇教授说:“我很幸运,在我工作的24年间,正好是中国神经外科发展最快的时候,也是国际交流卓有成效的时期。我看到了差距,就有奋起直追的压力和动力。”在首都医科大学临床医学专业本科毕业后,他继续硕博连读,师从赵继宗院士,并于2002年获得外科学博士学位。2006年于美国BARROW神经科学研究所访问学习,后于2013—2014年在美国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UCSF)进行博士后学习。在此期间,他更加感受到了中国神经外科与发达国家神经外科的差距及治疗理念的不同。

曹勇教授,北京天坛医院神经外科主任医师

在美国,一位神经外科医生需要经过四年普通本科的学习,外加四年医学院的学习,八年之后才能进入专科培训,神经外科的培训更是长达七年之久。同时,在从本科到医学院过渡时,往往还需要积累实验室工作研究的经历。因此,最普通的神经外科医生,也至少经过了15年甚至更长时间的专业高等教育。“但是你能想象吗?这些医生从业的时候才都30出头的年龄,因为他们都是金字塔尖中的精英,他们用很短的时间便学完了耗时长久的基础课程。”说这话的时候,曹勇教授的语气中透露着佩服。

美国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UCSF)内有多位诺贝尔奖获得者,还有很多优秀的科学家和医生,与这些“牛人”相处,许多原本不清晰的事物开始渐渐明了。曹勇教授说:“虽然我们天坛医院不乏王忠诚院士、赵继宗院士这样的世界顶尖人才,也是人才济济,但是中国和美国的差距在于平均值。美国神经外科医生的平均素质和专业能力已经形成一种气场,置身其中,你会觉得渺小,自己很有紧迫感。”

对科研人员的重视前所未有

曹勇教授的博士后学习主要是在实验室的工作,专心做科研,培养作为一个临床大夫的科研思维。

“有没有科研思维对一位大夫以后的发展是很有影响的。”曹勇教授现在科研的主要方向是脑血管病的精准医学。临床和科研的关键点在于转化,在临床上提出问题,通过基础实验的研究去找到本质,开发新的靶向药物,再反过来应用到临床。这意味着临床中不能解决的难点问题,可以通过科研来转化,发现创新点、研究点,开发出创新的药品和治疗方法,再应用于临床,直接造福病人。

当初,王忠诚院士创立北京市神经外科研究所,目的也是要把临床工作中发现的问题与基础研究结合起来,通过研究更好地应用于临床治疗。曹勇教授说,“这是相得益彰的事情。”医学进步就是在这样的不断摸索之中实现的。

“现在我做科研和手术的精力分配比例是三七开,七是临床,三是科研。我觉得临床特别重要。相较美国,我们在神经外科领域的优势就是临床,病人数量多、案例基数大,只有在临床才能真正了解病人的反馈,才能归纳遇到的问题。但同样地,如果没有科研,临床的发展将会停滞不前。我理解的临床和科研,就是收集问题、思考问题、攻克难题的有机结合。”

曹勇教授还提到,我国对于科研人员的重视和关心也处在历史上前所未有的高度,2018年国家科学技术部联合各部委还实施了关于减轻科研人员负担的七项行动。身为一线医疗科研人员,他真切地感受到了科研环境的变化,尤其是科研人员的自主权更多了,科研项目审批更人性化了。

唯有强健体魄方能风雨兼程

在医学领域,脑部肿瘤和脑血管病一直被称为“手术禁区”,能闯进这个禁区,并不断挑战一个个险峰的医生,不仅需要医术高超、勇敢果毅,更需要顽强的毅力、强健的体魄作为坚强后盾。

曹勇教授热爱运动,从学生时代的长跑爱好者,到现在的坚持一周至少游泳一次,平时有机会就快走。“我觉得运动特别重要,那句老话我很认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尤其是像我们平时伏案工作较多,一天上几台手术,身体很容易处于高压状态,长此以往,后果可想而知。但是运动也要适量,凡事有度很重要!”

自律的人生才是掌控在自己手中的人生。开早会、查房、出门诊、上手术、做实验、写论文……在看似按部就班却又马不停蹄的医生动态中,曹勇教授认为,在世界范围内,要成为一个出类拔萃的神经外科医生,身体是一个很重要的隐形考量标准。

提及美国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UCSF)内的众多“大神”,其中有两个连曹勇教授都自愧不如的教授。一位是韩国专家、一位是美国专家,光看身材,便能一目了然他们平时的健身成果,壮硕而充满力量感。而更重要的是,在这种强壮体质支撑下的惊人精力和对时间的操控力。通常,他们会在凌晨4、5点出门,6点到医院开始查房,8点去手术室手术,有时每天两三台手术。常规晚上8点下班,9点到家后继续完成每两周一次的小组汇报材料和其他研究项目。

如何摘得那挂在高处的苹果?

天坛医院神经外科有着悠久的历史传承,被称为中国神经外科“黄埔军校”,创造了多个世界第一,培育了一批享誉国内外的神经外科专家。

作为博士生导师,曹勇教授还辅导一批博士和硕士研究生,特别注重天坛神外精神的传承和发扬。“我在招收研究生的时候只问他们两个问题,其一,你是怎幺健身的;其二,你如何学英语?”曹勇教授说,神经外科医生是一个非常具有挑战性的工作,要成为合格的医生,就要不怕苦、不怕累,不怕加班。而了解他们如何管理自我身体、如何提升自身素养,就尤为重要,结果也一目了然。

曹勇教授把在国外学习到的先进临床技术及人才培养方式运用到实际工作中,创新建立小组讨论机制,要求研究生制定项目推进表,每周汇报交流进度推进情况。“在这种压力促进下,想偷懒是不可能的。你必须做个有心人,把临床和科研中遇到的问题逐一列举,并进行分析和总结,找到对症下药的举措。”

“我经常给我的学生举一个例子,美国的苹果总裁乔布斯是个很严苛的老板,经常在很短时间内要求员工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一次新品发布会前的几小时,他同样提出苹果手机开机时的字体显示不够美观,要求重新设计。在如此重压下,尽管被手下的员工称为‘魔鬼’,但最终经过紧张的挑战,新产品完美地呈现在了新品发布会上,有心人拆开产品后壳,里面还标注了美术设计者的姓名。你看,这就是成就感,这就是那位被‘逼迫’的设计者努力后的成功。”曹勇教授意味深长地讲述,你不去经历、不去自我挑战,如何摘得到那挂在高处的苹果?

曹勇教授说:“当然,并不是每一次努力都会有令人愉悦的结果,但是世界如此精彩,你的每一次争取,你的每一次努力,世界也总会有一丝丝的改变,有时候,过程便是奖赏!”

与曹勇教授谈话的过程,给我印象最深的便是他极富逻辑性的思维和简洁明了的表述,淡定、从容,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真诚和优雅。他爱读曾国藩,推崇曾国藩的至诚至拙;他也爱读古典文学与现代小说,认为开卷有益。谈到未来,他的目光坚定,“天坛神外人都有一种力争上游的精神,去年天坛医院迁入新址,在新平台上,在各级领导、院党委和院士专家的领导下,新天坛神外必将屹立在世界神经外科领域的高峰,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超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