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游

电影《在云端》剧照

“想走就走”、“周游列国”和“环游世界”是不少人的梦想。当然在全球化年代,乘坐国际航班也就成了要实现“环游世界”之梦一个重要的渠道。不同国家的不同机场,对于热爱出游或经常出游的人来说,也许跟旅游目的地同样留下各种不可磨灭的印象。

实际上,随着出游经历的积累,我在机场的所见所闻也多起来。对我来说,机场承载的是迈出国门通往陌生国度之际的兴奋之情,也见证了风尘仆仆归国后急着回家休息的窘态。在机场遇到的人和事,更成为了我看世界的重要窗口。

布达佩斯机场的偶遇

2019年夏天,布达佩斯李斯特国际机场,在入口处的咖啡厅,我跟芭芭拉女士四目相望,她放下了手中捧着的空杯子和空盘子,跟我紧紧相拥。

芭芭拉是机场里端盘子的工人,50来岁,戴着一副眼镜,身材偏矮胖,我把她抱在怀里感到格外柔软温暖。

跟她的第一次相遇,还是在刚刚来到布达佩斯的这一天。飞机落地走出机场后,我才发现自己一直严重依赖的Uber在匈牙利不能用。没了Uber,相当于寸步难行。拖着一个大行李箱走上走下,按照机场人员的指示,得转两趟公交和两趟地铁才能到酒店所在地。

在从机场到地铁枢纽的公交车上,我遇到了她。芭芭拉几乎说不出一句英语,我只能够从她口中的那几个英语单词猜出什幺意思。她艰难地用英语一字一句地跟我说:“地铁站……就在倒数第二个站……”

大概过了20分钟,巴士在郊区荒无人烟的公路上左绕右绕,所到的站点基本上都是一些小村庄,我的疑虑也逐渐开始增加。芭芭拉看出了我脸上浮现的沉重,开始跟我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第一次来匈牙利吗?”“你再等10分钟下车。”

在苏联专家的帮助下建成的布达佩斯地铁2号线

这算是欧洲最“另类”的机场:在这里,有一个设备完善的健身房—在等飞机的时候,你可以先撸下铁再上飞机。

等公交车开到一个类似超级市场的地方时,她站起来跟我说:“Follow me!”而在此后的半个小时里,“Follow me”成为了她对我说过最多的话。我跟着她在各种站台上左穿右插,上了电梯又下来,终于坐上了通往布达佩斯市区的地铁线。

在转线的那个站,芭芭拉又站起来说“Follow me”,把我带到了另外一条地铁线。“这是老车厢……苏联人留下的……”她又很吃力地用英语跟我说。

经过几番折腾后,我们终于来到了布达佩斯的市中心。这里是佩斯,跟城市的另一半布达隔着一条多瑙河。可能这里不算是芭芭拉熟悉的地方,她自己也到处问路人。这时候,我看得出她也累了,额头冒汗,坐在路边的水泥栏杆上深呼吸了好几口气。

由于语言实在不通,我很难用动情的话去感谢她。她跟我挥挥手,我们就道别了。我以为我们萍水相逢的故事也就到此为止,直到我在离开布达佩斯的时候,才重新与她偶遇。

“你在布达佩斯过得开心吗?”芭芭拉用缓慢的英语问道。

“我过得很开心。我也非常感谢您!”

我没告诉她的是,要是没遇到她的帮助,也许我只会觉得布达佩斯是一个严重依赖旅游业,而且千方百计从旅客身上榨钱的旅游城市。我没告诉她,我在酒店遇到了主动索要小费的服务生,以及怠慢亚洲游客的餐厅侍应。就是因为这段机场奇遇,让我相信布达佩斯还是有好人的。

最前卫的机场

来到一个陌生国家的机场,被海关人员喊进一旁的小黑屋问话,有时候并不是愉快的体验。最坏的情况,也许就是被拒绝入境。

2018年5月,爱沙尼亚首都塔林国际机场,因为比访问团其他团员迟到了一天,我不得不单独入境。由于手上已经有申根签证,我认为过境同样是申根成员国的爱沙尼亚应该不成问题。

爱沙尼亚塔林机场的健身房

可是就在海关入境处,我被工作人员喊进了小黑屋。像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和立陶宛这些波罗的海国家,对国外入境人员的审查是出了名的谨慎。即使是有申根签证也会被拒绝入境的新闻,我之前也有所听闻。

面对爱沙尼亚海关人员的盘问,我自认为自己做对的第一件事情是态度诚恳,而且深信自己的外语能力和手头上的资料能够让自己在海外渡过难关。而且我也知道,爱沙尼亚一直标榜自己是欧洲最前卫的IT国家,几乎能够用互联网做任何事情。甚至有新闻宣称,在爱沙尼亚有熊出没的森林里,也有Wi-Fi信号覆盖。

飞机安全降落瞬间,那机舱里久久不停的掌声,也只有是坐俄航飞机才有的经历。

于是我对海关人员说:“冒昧地请问一下,我能借用一下你们的机场Wi-Fi打开电子邮件吗?我可以给你们看看我跟爱沙尼亚对接方的电子邮件,还有对方给我发的邀请函。”

我的这个问题,仿佛触发了海关人员的民族自豪感,他大声地回答:“当然可以!我们是有名的电子科技之国!你可以在这里随时随地上网!”

用电子邮件确实省事,而且海关人员也不管邀请函或者其他信函是否有盖章,看到我跟接待方的电子邮件来往记录,他们就相信已经掌握了我能够入境的凭证。在查看过跟我对接的联系人姓名和地址之后,再看到我有爱沙尼亚行程之后还要去其他欧洲国家的酒店订单,海关人员应该是知道我不会长期地非法逗留在爱沙尼亚,于是就相互点了一下头。

被放进爱沙尼亚后,我发现,这算是欧洲最“另类”的机场:在这里,有一个设备完善的健身房—在等飞机的时候,你可以先撸下铁再上飞机。

接待人员在机场外等我一段时间了,他跟我一起上了一列设计前卫的类似轻轨的有轨交通工具。“我们就是一个微小又绿意盎然的可爱小国。希望您可以在爱沙尼亚享受到一切便利和欢乐!”

的确,能够无限制地随时使用公共流量上网,确实是种便利。从机场到轻轨,再到城际大巴,一路上免费Wi-Fi无缝链接,在那个手机漫游依然花费巨大而且公共Wi-Fi并不是理所当然的年代,这的确让我省下不少通信费用。

联通亚欧的机场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莫斯科是我往返欧洲的重要中转站。曾几何时,俄罗斯航空是我最喜欢的航线,不仅价格低廉,斯拉夫性格的空姐服务非常热情周到,而且客舱还有数量庞大的苏联老电影。我看的第一部爱森斯坦电影,就是在俄航上看完的。

通常在俄航的飞机上,我要幺刷着《莫斯科不相信眼泪》或者《办公室的故事》,又或者是看好几个小时俄罗斯国家电视台制作的文史纪录片,度过飞机10多个小时飞跃西伯利亚上空的艰难时间。

华灯璀璨的伊斯坦布尔

看着苏联的怀旧老电影,一回头看到后面的俄罗斯大妈对自己发出会心的微笑。我甚至还试过被同机舱的一个白人男生拉着手“表白”,他一边摸着我的手一边高唱“我爱你”。我也经历过,在飞机上跟空姐有一句没一句地练习生疏的俄语,换来空姐的巧克力“打赏”。飞机安全降落瞬间,那机舱里久久不停的掌声,也只有是坐俄航飞机才有的经历。

俄乌战争爆发后,通过俄航往返欧洲已经成为不可能的事情。要去一趟欧洲,也许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就是土耳其航空了。客观地说,土航有更加舒适的经济舱座位,飞机餐和空乘人员的服务水准也在俄航之上。只是在情感上,我舍不得俄航而已。

不过,坐土航经伊斯坦布尔往返欧洲也自然有另一番风情。

由于航班安排和时差的原因,我从没见过莫斯科的夜晚,也没见过伊斯坦布尔的白天。飞机在夜空中飞跃达达尼尔海峡,跨越欧亚那种神奇的感受,是俄航没有的。特别是海峡一边是地中海,另一边又是黑海。两股气流对撞产生的壮观天象,实在震撼。我第一次在伊斯坦布尔中转,看到窗外漆黑的云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洞口还有不断出现的闪电。这个云团,仿佛是进入地狱深渊的大门。

没过多久,我就看到漆黑的海域上轮船发出的点点灯光。再过一阵子,飞机就掠过华灯璀璨的欧亚大都会伊斯坦布尔。这景象仿佛是《星球大战》中的跨星系行政大都会,夜空中布满其他起落飞机的闪光,云层下的大城市发出缤纷的灯光。东南西北的航班多在这里停靠转飞,夜空中一片繁忙,印证了伊斯坦布尔作为链接欧亚大都会的重要地位。

随着飞机越降越低,我看到了那座闻名遐迩的圣索菲亚大教堂。不仅是一次,而是每次降落在伊斯坦布尔,都会跟这座拜占庭时代留下的庞大建筑,有那幺10秒的空中相约过程。有时候我相信,这是所有土航飞行员某种富有诗意的安排。

飞机上和机场里的点点滴滴,组成了我在实现自己“环游欧亚之梦”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特约编辑姜雯 jw@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