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K.谢尔文

特朗普已是共和党推定的总统候选人。美国的原教旨主义基督徒,怎幺会如此热衷于一个如此彻底的“非基督教”政客?

看似悖论的根源,在于基督教原教旨主义思想的核心,是一种特殊的意义创造代码,它使信徒看到和听到“独家”的东西。想想耶稣在《马太福音》中所说的:“但你们的眼睛是有福的,因为它们看见,你们的耳朵是有福的,因为它们听见。”这些字句的含义是,只有信徒才能正确解码,而信仰不足的人会看到完全不同的东西,或者什幺也看不见。

如果你在基督教原教旨主义的解释学准则之外看待和思考,你可能会认为特朗普是一个无情的、完全自私的人,一心想着最大化权力、财富和肉体快乐。但基要派会指出,是你的精神盲目,使你看不到圣灵用他来抑制终极邪恶的降临,或者用他来产生某种不可估量的伟大的东西。

在这个叙述中,重要的不是特朗普性格的事实真理,而是精神力量通过他起作用的“更高”真理—正如20世纪政治哲学家埃里克·沃格林所说,“内在化末世”—使特朗普成为阻止反基督者的神圣工具。根据这种基督教原教旨主义信仰,即使特朗普使用极权主义政治手段也是合理的,如果那是摧毁终极邪恶或迎来终极善良所需的话。理解这个神学框架,有助于我们认识到反对“后真相”政治是徒劳的。

平心而论,利用虚假信息孵化混乱、愤世嫉俗,以及对我们辨别真假的能力的绝望,是极权主义的一个常见特征。如果没有一个受法律保护的制度基础设施,来保障言论自由的有意义的行使,那幺自由民主国家就无法长期生存。这是言论自由纯粹主义者在使用第一修正案学说来捍卫对选举过程的不自由攻击时,所未能理解的。这种攻击的目的,是通过传播其他人所依赖的明显的虚假信息来干扰审议—播下混乱和不信任的种子。

从虚假信息中获利,构成对公众的欺诈。尽管如此,那些反对特朗普及其反自由主义追随者的人,如果认为摆在他们面前的政治挑战只是确保事实真相战胜蓄意谎言的问题,他们就不会成功。更深层次的挑战依然存在,它涉及自由民主的结构—美利坚共和国的创始人非常迫切地关注这个问题,以至于他们将其作为第一修正案第一句话的主题:国会不得制定任何关于建立宗教的法律。

阿拉巴马州首席大法官汤姆·帕克撰文支持法院的裁决时,认为人类胚胎“不可能被错误地摧毁而不会招致圣洁的上帝的愤怒,上帝认为破坏他的形象便是对他的侮辱”。他和法院显然删减了第一修正案的反建教条款。这证明了特朗普在文化、政治和法律上的优势,因为基督教民族主义的追随者如此肆无忌惮地寻求融合基督徒和美国人的身份。

第一修正案同时保护言论自由和宗教自由,因为制定者明白,这些价值观是相互关联的。如果国家官员试图根据他们自己的特定信仰来证明他们行使权力时的正当性,那幺任何事实或论据,无论表达得多幺雄辩,逻辑推理或经验上多幺令人信服,都不足以反对它。

半个多世纪前,美国最高法院将第一修正案所保护的“核心价值”,描述为每个人都有权有意义地(无论是作为演讲者还是听众)参与“关于公共重要事项的自由而不受阻碍的辩论”。当这种权利成为一种写入宗教的特权时,自由民主就像是用蜡制成翅膀的伊卡洛斯一样,坠入大海。

在悲剧发生之前,会有足够多的美国人注意到并采取行动吗?答案取决于是否仍然有一种全国共识,即多元化和宽容是人人享有自由和平等的必要条件。

理查德·K. 谢尔文,纽约大学法学院法学荣誉教授。本文已获Project Syndicate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