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丽娜
2月23日，人们在小鹏汽车荷兰鹿特丹门店参观新上市的城市越野车 G9（ 王湘江 /摄）
7月26日，大众汽车集团（中国）官网发布，大众汽车集团将向小鹏汽车增资约7亿美元（约合人民币50亿元），以每ADS（美国存托股份）15美元的价格收购小鹏汽车约4.99%的股权。交易完成后，大众汽车集团将获得一个小鹏汽车董事会观察员席位。合作初期，基于大众的MEB（模块化电气化工具）平台，双方计划面向中国中型车市场，共同开发两款大众品牌电动车型，计划2026年上市。
同日，大众中国还宣布，奥迪与上汽集团签署战略备忘录，进一步深化现有合作。作为规划的第一步，奥迪将通过推出全新的电动车型，进入此前在中国尚未覆盖的细分市场。
一天之后，小鹏汽车官方网站也官宣了合作消息并进一步透露：小鹏汽车和大众汽车集团将基于各自核心竞争力和小鹏汽车的G9车型平台、智能座舱以及高阶辅助驾驶系统软件，共同开发两款B级电动汽车车型，以大众汽车品牌在中国市场销售。
“过去中国汽车有市场，缺技术、资金和管理，所以采用了中外合资的模式，这是1.0时代。这次大众与小鹏的互利合作，意味着中外汽车合作从此进入2.0时代。”中国电动汽车百人会副理事长、中国汽车动力电池产业创新联盟理事长董扬告诉《了望东方周刊》。
“之前大家更关注中外汽车企业的竞争，但在新形势下，加强合作也很有想象力。现在，中外合作的层次更深入，内容更丰富，面对的世界市场也更广大。我相信大众和小鹏的合作是作为中国和德国汽车产业在全球范围内合作的一部分。中外汽车企业将共同面对新技术，牵手走向世界市场。”董扬说。
过去中国汽车有市场， 缺技术、资金和管理，所以采用了中外合资的模式，这是1.0 时代。这次大众与小鹏的互利合作，意味着中外汽车合作从此进入2.0 时代。
把握中国新能源发展趋势
“与本土伙伴的合作是我们‘在中国，为中国战略的重要基石。我们正在加速拓展本土电动汽车产品组合，同时为下一步的创新变革做好准备。与小鹏汽车的携手，让我们在中国的关键技术领域有了另一个强有力的合作伙伴。在竞争激烈、充满活力的市场环境中，我们将合作方的核心竞争力结合在一起，从而创造协同效应，更快地向市场推出符合中国客户独特需求的新产品。”大众汽车集团负责中国区业务的管理董事贝瑞德（Ralf Brandst·tter）表示。
大众与小鹏、奥迪与上汽的这两项合作，共同之处是聚焦于电动化、智能化领域。在该领域，大众这两年动作频繁。
2021年底，大众中国以“受让股权+认购定增股份”方式，累计斥资逾80亿元战略入股动力电池企业国轩高科，跃居第一大股东，但在三年内放弃表决权，不谋求公司控制地位。2022年底，大众汽车集团旗下软件公司CARIAD公司与地平线成立合资企业，开发自动驾驶辅助系统和自动驾驶解决方案。2023年4月，CARIAD与中科创达在中国成立了一家合资公司，CARIAD持股49%。双方的合作将专注于智能互联和信息娱乐系统领域的软件产品及解决方案的研发与测试，提供操作系统、人机交互界面、座舱和云端等软件开发服务。
大众汽车集团与小鹏汽车合作的公司主体是新近成立的大众汽车（中国）科技有限公司。该公司100%由大众集团控股，投资约10亿欧元（约合人民币79亿元），是全新的电动智能网联汽车研发、创新和采购中心，总部位于安徽合肥，也是大众汽车集团除德国沃尔夫斯堡外最大的研发基地。未来，这里将有超过2000名研发及采购专家开展全新智能网联电动车型的相关工作。大众集团在华新能源车型的最终验收或都在这家公司。大众汽车集团官方宣称其“集整车和零部件研发于一体”“新产品和新技术的研发时间可缩短约30%”，并表示“这对于大众集团在华发展未来意义深远”。
“此次大众和小鹏的合作，就像丰田持有特斯拉股份，体现了大众看好并全方位投资中国汽车产业。对大众来说，这是把握中国新能源发展趋势的一个很好的做法。对小鹏来说，是很好的资金支持，也会促进小鹏在基础科研、基础技术方面的进步。”全国乘用车市场信息联席会秘书长崔东树告诉《了望东方周刊》，“深耕中国市场，实现本土化发展是大众成功的关键。大众一贯善于利用中国优势资源进行自我发展。”
有媒体认为，此次合作意味中国新能源汽车企业已经进入技术输出阶段。崔东树则认为，该看法过于乐观。“此次合作更主要的是大众坚定看好中国市场，关注中国发展的同时，他们也会坚持独立自主发展。以后国内市场自主品牌的份额越来越大，外资品牌的份额越来越小，这是必然的趋势。即使如此，大众在认真学习中国技术的同时，也不可能完全依靠中国企业去发展技术。”崔东树说。
为什幺是大众
“对大众来说，和小鹏合作是非常重要的一步棋。这表明德国大众看到了中国硬科技的创新优势，看到了中国创新模式的优势，然后下决心要在新基础上加强和中国合作，并创造新的合作模式。我认为这一点非常正确，值得赞赏。”董扬说。
董扬指出：“一是中德汽车合作局势在改变，德国向中国单向输出技术的阶段过去了。现在中国创造了很多新的技术，特别是在智能网联汽车、新能源汽车电池、新型E/E（电子电气）架构等方面。二是大众这一系列的合作，说明大众看中我国新能源汽车产业链上比较全面的创新能力。三是相较于传统的德国汽车产业，中国创新模式有对新技术敏感、开发流程短、注重用户体验、注重迭代等特点。在中国创新模式下，新技术创新和应用效率明显提高——这一点大众看到了，但并不是所有外资都看到了。”
2022年11月6日，上海第五届进博会汽车展区大众汽车展台电动车模块化平台AR 体验系统（ 金皓原/ 摄）
“大众过去为什幺能在中国成功？一开始，大众并不是技术最强的，也不是资金实力最强的，但大众是最遵从中国政府的要求、重视中方合作伙伴要求的企业。”董扬说。
“大众怎幺进入中国的？1986年，一汽准备引进克莱斯勒488发动机项目，时任长春第一汽车制造厂副厂长兼总经济师吕福源作为项目中方主要负责人到了美国，就想顺便把搭载488发动机的道奇600车型也引进生产。克莱斯勒趁机涨价，谈判非常艰苦。长春一汽上马轿车项目，正在寻找合作伙伴，这个消息也传到了时任大众汽车集团董事长哈恩的耳朵里。哈恩收到了长春一汽的访问邀请，马上主动来中国谈合作，打算把当时奥迪最先进的奥迪100车型引入中国生产，提出的合作条件也比克莱斯勒更有诚意。此后克莱斯勒想以1美元转让道奇600的生产线技术，但一汽选择了大众。”董扬讲述了这样一段传奇往事。
“当年某家美国公司曾经专门派高层来问我：‘我们对中国项目决心这幺大，投入人力财力这幺多，为什幺不成功？”董扬说：“虽然决心大，但是谈判时，你们不重视不尊重中国合作方的要求。在这方面，大众做得更好。”
小鹏不是个例
“大众汽车集团和小鹏汽车高度互补的优势是双方长期战略合作的基础。我们将互相分享智能电动汽车技术、世界一流的设计及工程能力。我期待‘大和‘小的携手，将最好的技术、最好的产品、最好的品牌带到全球”，小鹏汽车董事长 CEO何小鹏表示。“自小鹏汽车成立以来，我们一直坚持内部全栈自研电动汽车平台、智能座舱和高阶辅助驾驶系统软件。我们很高兴能有机会为双方的战略合作贡献我们的技术专长，同时为小鹏汽车及我们的股东创造价值。”
零跑汽车有望成为第二家技术输出的造车新势力。但与大众与小鹏合作方式不同，一汽- 大众很有可能“买断”零跑的某一代平台技术，用来助力捷达品牌的电动化转型。
“这次合作是情理之中的。全球汽车产业都忙于向电动化、智能化转型，大众也是其中最为积极转型的跨国公司，之前它已和中国的多个企业进行了战略合作，这次跟小鹏合作，符合当下大众进行战略性转移的需要。”中国汽车工程学会名誉理事长付于武告诉《了望东方周刊》，“我国汽车产业转型是成功的，整体处于全球领先位置。这是政府、产学研用齐心合力的结果。小鹏作为发展时间不长的造车新势力，有互联网基因，智能化在中国走在前列。此次大众投资小鹏，说明我们现在可以用自己的技术跟外企合作，也说明中国在这场产业变革重构中，取得了领先位置。”
小鹏并不是个例。
零跑汽车有望成为第二家技术输出的造车新势力。近日有媒体报道，大众汽车集团旗下捷达品牌正在与零跑汽车谈合作，但相较于大众与小鹏合作方式不同，一汽-大众很有可能“买断”零跑的某一代平台技术，用来助力捷达品牌的电动化转型。
“此类中外合作是多例，反映了中国在产业变革的重大时刻，整体得到了巨大肯定。”付于武说。
“这是个合理的价格，对小鹏有利。”董扬谈及大众对小鹏股份的收购价格时认为，造车新势力和传统汽车产业密切合作是非常重要的。小鹏和大众的合作说明他们认识到了汽车是一个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需要广泛合作的产业，传统汽车有其长项。这是一次互利、互补短板的合作。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小鹏和大众这样的中外汽车合作不会削弱中国汽车产业的优势。不仅要看存量，还要看增量。现在中国新能源汽车创新速度快，占优势，但关起门来发展的增量空间不大了。新技术可以学，但是创新能力难学。我们核心竞争力就在于自己的创新能力。此外，和世界汽车产业的合作有利于我们走出去。单纯的产品输出是难以为继的，我们一定要在国外有资本、产业等各方面更广泛的合作，全球市场才是更大的市场。”董扬说，“对于中国新能源汽车发展，大众和小鹏合作是一个标志性实质性的台阶，也是中外汽车产业合作的新方向新模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