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凯

在福建省漳州市华安县新圩镇绵治村,今年76岁的邹合文成了远近皆知的“名人”,他在闲暇时用从山上捡来的茶树枝雕刻而成的木偶经媒体“曝光”后,迅速走红。有网民称他为天然的艺术家,有策展人邀请他参加各种艺术展览,还有记者专门给他拍摄个人纪录片……对此,一辈子生活在深山里、靠绑扫帚为生的邹合文颇不习惯。他说,他只是按自己的想法雕一些小玩意儿哄哄爱哭闹的曾孙,“实在没有想到其他人还这幺喜欢。”

刻木偶始为哄孩子

虽然邹合文雕刻木偶是从三四年前开始的,但在孙子邹志铭眼里,爷爷很早就开始搞“艺术创作”了。邹志铭回忆,爷爷以前爱种些花花草草,他很爱给它们修剪姿态,经常剪出一些大象、孔雀等动物造型。不过,邹志铭的奶奶认为邹合文不务正业,浪费时间,就把这些花草全拔掉了。后来,邹合文又从山上捡来一些小石头,把它们粘成各种各样的小动物,这些“艺术作品”又被老伴以相同的理由扔掉了。

直到有了曾孙后,邹合文的“艺术创作”才终于被老伴认可。有一次,邹合文见曾孙哭闹不止,怎幺哄也哄不住,于是他突想奇想:给小家伙做一个小木偶,兴许他就不哭了。他从门外捡来一截木头,用砍柴刀几下就砍出一个小狗模样的木偶。说来也奇怪,小家伙见到木偶真的不哭了。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觉得做木偶有意思,只要小家伙一哭闹,老伴就催我做个新的让他玩。” 邹合文指着身后墙上用木板搭的简易“展架”说,“总共做了一百多个,除了曾孙玩,还有一些送给邻居和亲戚的小孩子,现在还剩四五十个。”仔细看这些木偶,有鸟、猫、猪、牛、人物等造型,虽然刻得并不逼真,但是一眼就能辨认出来。在刻好基本造型后,邹合文还给它们涂了一层艳丽的底色,然后再点缀上花草纹,用色既大胆又充满想象。

中国美协会员、着名画家黄文佑在看了邹合文的木偶作品后,连声称赞。他说,这些小木偶造型生动,配色不拘一格,颇有野兽派创始人马蒂斯的风格。

不懂什幺是艺术

去年年底,邹志铭把爷爷雕刻的木偶推荐到上海设计艺术展,没想到一炮走红,在各大媒体的报道中,邹合文这个名字第一次和艺术联系在一起。今年6月,在厦门举办的“锤子与庄子”综合艺术展上,邹合文的木偶再次大受欢迎。据策展人陈福荣介绍,他之所以策划这次艺术展,起因就是两年前在深山里看到了邹合文的木雕,惊叹于这位山中老人竟有如此丰富的想象力及创造力,于是萌生为邹合文这样被排斥在主流系统所定义的“艺术”之外的民间艺术家做展览的冲动。

对于展览现场的盛况,邹合文一边抽着自己卷的纸烟一边滔滔不绝地讲起来,有时候为了佐证自己讲的话,他还拿出展会现场的照片。其中一张照片是邹合文被各大媒体记者的“长枪短炮”包围的情景。他指着照片说:“这些记者一个个都问我什幺创作灵感啊,艺术风格啊之类的问题,我连字都不认识,也从来没有学过美术,我哪知道什幺是灵感,什幺是艺术啊,我就是平时看到什幺就刻什幺。他们提的问题我一个都回答不出来。”

邹合文说,在展会现场那些城市里的小孩子围在他的木偶前,个个吵着要爸爸妈妈买。对此,他有些不理解地说:“这些城市里的小孩子,有玩不完的玩具,什幺机器猫、奥特曼、变形金刚,要是我的曾孙也有这些玩具玩,他可能就不会喜欢玩我做的木偶了。”

不被理解的孤独

邹合文还是一个很爱炫的人,在他刻了很多木偶后,他怕村里人不知道,还特意拿了一些摆在村口孙女开的理发店里,因为“那里进出的人多,容易被看到”。

不过,结果让邹合文感到有些沮丧,因为乡亲们并不懂他。“他们觉得我的木偶不好看,还笑我一天吃饱了没事干,刻这些木偶有什幺用。” 邹合文说,村子里以前也有一个刻木偶的人,名叫鸿年,他刻的木偶在展览中还得过奖,不过已经去世了,于是村里不少人就带着嘲笑的语气说:“阿文啊,鸿年死了,你还要像他一样刻木偶吗?”每当听到这样的话,邹合文就用“管他们怎幺说,我自己不介意就行”来安慰自己。

事实上,不要说乡亲们不理解,最初连自己的老伴和儿媳妇也挺反感他刻木偶。在邹合文生活的乡村,有做替身(替代死人的纸偶)的习俗,而邹合文刻的木偶人和替身很像,这引起老伴的反感和排斥。“我女人经常骂我,说:‘你这老头,一天尽做些看了让人讨厌的东西,你再做人偶我就全给你扔出去。” 邹合文说,他本来很喜欢刻木偶人,因为老伴的强烈反对,现在已经不做了,改为专做木偶动物了。不过,有些动物邹合文不能刻,比如蛇和老虎,因为儿媳妇看了感到害怕。“我就刻小鸟吧,不然还能刻什幺?”邹合文深吸一口烟,带着无奈的语气说。

好在学美术专业的孙子邹志铭懂爷爷,每次回家,他都要先看看爷爷新刻的木偶。每次孙子回来,邹合文都很高兴,说到木偶的时候话也特别多。孙子不在的时候,邹合文打发时间的方式就是独自一人刻着他的那些木疙瘩。“我以前有事没事都爱去找人聊天,有时候话讲不好招人嫌,现在刻木偶挺好,动手动脑,不找人聊天也不会无聊,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