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锋

岑参(约715—770),诗好,名气大,影响深远,官至嘉州刺史,世称“岑嘉州”,然最是令人百思而不解的是,《旧唐书》《新唐书》中却皆无岑参传。关于岑参的事迹,参见《岑嘉州集序》《唐诗纪事》《唐才子传》等;近人赖义辉的《岑参年谱》,闻一多的《岑嘉州系年考证》,李嘉言的《岑诗系年》,也有具体的考证。

岑参,祖籍南阳,出生湖北江陵,乃名臣之后,其自言“国家六叶,吾门三相矣”。从唐高祖起到岑参时代的玄宗止,共六代皇帝,参祖上曾有三人为相。岑参早慧,潜心问学,博览史籍。我们在岑诗熟练而广泛地征引经史子集之典的状况中也可得到验证。杜确的《〈岑嘉州诗集〉序》中也说他“能自砥砺,遍览史籍”。734年到743年,岑参奔走于洛阳和长安这两京之间,天宝三载(744),参年三十中进士第二名。此后,岑参曾北游河朔,累佐戎幕,往来鞍马烽尘间十余载。

岑参擅长诗文,于当时已获盛誉,其“属词清尚”而“诗调尤高”,故而“每篇绝笔,人辄传咏”(《唐才子传》)。文学史上将岑参定位为边塞诗人,与高适并称“高岑”,其实,岑参乃居盛唐边塞诗之首,就是放在中国边塞诗史的大背景中考量,也是绝无可比肩者的。盛唐边塞诗群里,真正出塞者没有几人,而如岑参二次出塞者,更是凤毛麟角。十余年的塞外生活经历,成为岑参极其宝贵的创作源泉,他根据自身耳闻目睹、切身感受的亲历,把远至天山南北以至更远的中亚地区的自然景观,如沙漠、风雪、苦寒以及火山、火云、热海等纳入诗的领域。他也成为盛唐边塞诗人中边塞诗创作最富有者,他的边塞诗华美盛丽而豪逸壮伟,充满了乐观主义和英雄主义精神,充满了浪漫主义的气息,前所未有地开拓了中国诗歌的艺术世界,前所未有地开拓了中土读者的心灵世界,使中土读者真实感知天下之大,加深了唐属西域的中国文明化。

岑参于诗卓有成就,诗人陆游说其为“太白子美之后,一人而已”。其诗极有个性,以“奇”著称,他的同时代人殷璠最早用“奇”来评价岑参的诗,说是“参语奇体峻,意亦造奇。”(《河岳英灵集》)清人翁方纲说:“嘉州之奇峭,入唐以来所未有。又加以边塞之作,奇气溢出。风云所感,豪杰挺生,遂不得不变出杜公矣。”(《石洲诗话》)

——王志清(南通大学文学院教授,中国王维研究会副会长)

认识岑参,理解岑参需要穿越现有对岑参的一切判断性、定位性评价才可以做到。岑参如所有众生一样具有三十二相,我们对岑参的认知往往是对其一相的认知,这种认知因受时代变迁和学术蓬转的影响从而形成一种深刻的偏见。由于这种认知导致我们很难转换视角去揭示岑参形象艺术成就的另外一相,这就是我们需要突破“蔽于一曲,而暗于大理”的努力所在。

唐人殷璠《河岳英灵集》提出:

(岑)参语奇体峻,意亦造奇。至如:“长风吹白茅,野火烧枯桑”,可谓逸矣。又“山风吹空林,飒飒如有人”,宜称幽致也。

殷璠在《河岳英灵集》中精选了岑参七首富有幽致之美的典型作品,即:《终南山双峰草堂作》《终南云际精舍寻法澄上人不遇归髙冠东潭石淙秦岭微雨作贻友人》《戏题关门》《观钓翁》《茙葵花歌》《偃师东与韩樽同访景云晖上人即事》《春梦》等。殷璠从“奇”的角度抓住了岑诗“语奇”“意奇”之双奇特点。在殷璠看来,岑参是“逸才”,而岑诗则是“幽致”的典范。殷璠的认识并非唐人中的个见。岑参好友杜甫《濮陂行》也指出“岑参兄弟皆好奇”。唐人杜确在《岑嘉州诗集序》中亦持有相似的评价。杜确称岑参“遍览史籍,尤工缀文,属辞尚清,用意尚切”“尤时议拟公(岑参)于吴均、何逊,亦可谓精当矣”。吴均、何逊之诗以音韵和谐,风格清丽见长,是典型的齐梁风格。元辛子房《唐才子传》沿袭了杜确的意见,称岑参“博览史籍,属词清尚,用心良苦”“放情山水,故常怀逸念,奇造幽致”。综上,我们几乎可以断定:在唐人看来,岑参并不以边塞诗创作见奇而以幽致见长。此后元清学者对岑参的点评鉴赏多在“奇”字上着力,以奇为论,如:“奇姿”“奇峭”“奇俊”“奇逸”“奇气”“奇才”“奇情”等。

岑参以边塞诗而被人称颂,可以远溯南宋陆游。陆游《夜读岑嘉州诗集》有“诵公天山篇,流涕思一遇”句,此处的“天山篇”可指《天山雪歌送萧治归京》诗,或是以天山篇来代指岑参的边塞诗作。岑参在天山的卫戍边疆正是陆游“铁马冰河入梦来”的殷殷渴望,是南宋偏安时局下爱国志士意欲收复中原的普遍愿望。明确把岑参的边塞诗作为其诗歌奇气劲骨的还要到清代才得以实现。清人翁方刚《石洲诗话》称“嘉州之奇峭,入唐以来所未有,又加以边塞之作,奇气溢出”。清施补华《岘佣说诗》“岑嘉州七古,劲骨奇翼,如霜天一鹗,故施之边塞最宜”。1930年,赵景深《中国文学小史》第17章以《边塞诗人岑参》来命名,则成为近代岑参研究的一个转折点。紧随其后的《中国文学史》编撰中就有了高岑诗派,进而为盛唐边塞诗派,岑参成了边塞诗派的代表人物了。至于今岑参已经被边塞二字所印记,岑参的其他诗篇与内容则渐被边塞二字所遮蔽。于是廖立先生在《岑参评传》中就有了“岑参以边塞诗名垂千古”“他的最高成就也是边塞诗”的论断。这种基于边塞诗的岑参印象几乎是目前《中国文学史》教材的主流书写,而这种认识恐为殷璠、杜确诸公所不许。

找一个切入点来认识岑参,既为唐人所认可,也为今人所接受应该是可以的。这需要我们重新回到唐人殷璠和杜确那里去寻找答案。殷璠《河岳英灵集》开篇即提出其选集编撰的美学追求是翕然尊古、称阐风雅,是追求“声律风骨”的文质双美,是追求“神来、气来、情来”的艺术效果。在具体甄选岑参诗篇时却以“放情山水”而“宜称幽致”之作七篇为代表,殷璠此举确实有前后审美标准不一的嫌疑。杜确的《岑嘉州诗集序》虽为岑参诗集作序,然发言立意却是把岑参置于“自古文体变易多矣”的文体演变视域下进行考查认知。杜确指出李唐开元以来,“其时作者,凡十数辈,颇能以雅参丽,以古杂今,彬彬然,灿灿然,近建安之遗范矣”。

在这里杜确开门见山地指出:

今之所谓开元天宝诗坛彬彬灿灿之盛的原因在于典雅、古朴的诗风掺入,其所谓开元以来诸公盛于诗者是建安风骨的遗范。

建安诗歌的时代特征可概括为四:政治理想的高扬、人生短暂的哀叹、强烈的个性表现、浓郁的悲剧色彩,今以岑参观之,其诗歌内容特征与建安诗歌特征高度符合。建安风骨的最佳阐释,用钟嵘《诗品》中评价曹植的“骨气奇高,辞采华茂,情兼雅怨,体被文质”四句最为妥帖。杜确能够把岑参诗集序言置于整个唐前诗歌发展变迁视域下来关照,把开元以来诗歌彬彬灿灿的成就看成建安遗范是独具慧眼的。然杜确在具体介绍岑参时虽看到了岑诗“迥拔孤秀”,然终以“拟公于吴均、何逊,亦可谓精当矣”作结,当是视岑参“辞采华茂”为重而“骨气奇高”为轻的结果。纵观岑参现存的400余首诗篇,捻出“骨气奇高”一词来概括岑参的诗歌特色我以为是合乎岑参创作成就的精当之言。

骨气奇高用来指代岑参,其意在于借助一“高”字作为切入点来折射出岑参整个人生境遇、思想情怀以及其诗歌创作。如果说“奇”是奇在选材、构思、设境、想象、奇气;“丽”是丽在辞采华茂,饶有秾色;那“高”则是岑参关照自己和世界的独特视角。岑参以相门子自诩可谓出身高门,以“自逐定远侯”为心可谓胸有高志,以“迥拔孤秀、出于常情”的诗境表达,可谓是高才。

岑参生平《旧唐书》《新唐书》不载,可考者唯岑参自作《感旧赋》和杜确《岑嘉州诗集序》两文。《感旧赋》自谓:“参,相门子。五岁读书,九岁属文,十五隐于嵩阳,二十献书阙下。……国家六叶,吾门三相矣。”十载干谒,“天宝三载,进士高第。解褐右内率府兵曹参军。转右威卫录事参军,又迁大理评事,兼监察御史,充安西节度判官”,“后充关西节度判官”,“入为祠部,考功二员外郎,转虞部、库部二正郎,又出为嘉州刺史。”(《岑嘉州诗集序》)

后客死于成都。以上是岑参一生的履历,我们可以发现他一生大部分都是在为致云霄、拾青紫而努力。我们可以从这些履历上看出岑参渴望建功立业、追求富贵的功名意识在主导。换句话说,岑参具有“高扬的政治理想”更好一些,而这恰恰是建安诗歌的首要特征。

建安诗歌创作中最激动人心的应该是诸子对高扬的政治理想的歌唱。建安诸子从不以文士自居,而往往有一股建功立业的抱负。曹植落笔不是“勠力上国,流惠下民”,就是“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王粲是“服身事干戈,岂得念所私”的壮志;陈琳是“建功不及时,钟鼎何所铭”的急迫;刘桢是“何时当来仪,将须圣明君”的理想。这一切和曹操“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一起铸就了建安慷慨激昂的诗歌精神。杜确视岑参为建安遗范很大程度是看到了岑参对建安诸子高唱政治理想的一脉相承。在岑参的诗歌中他对投身戎幕、建功立业的渴望表达得淋漓尽致。如“丈夫三十未富贵,安能终日守笔砚”(《银山碛西馆》)。如“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送李副使赴碛西官军》。“功业须及时,立身有行藏”(《武威送刘单判官赴安西行营便呈高开府》)。“未能匡吾君,虚作一丈夫”(《行军诗二首》)。追求富贵功名这在传统社会中本无可厚非,这是《左传》讲“立功”以求不朽的思绪延展。岑参不能终日守笔砚,所以才要两度出塞求取功名。天宝八载岑参第一次远赴安西节度使高仙芝幕从军。读岑参《初过陇山途中呈宇文判官》,可知“十日过沙碛,终朝风不休。马走碎石中,四蹄皆血流”的恶劣环境,也可知岑参“万里奉王事,一身无所求。也知塞垣苦,岂为妻子谋”的慷慨激情。塞垣之苦为“万里奉王事”的激情所掩盖,即便是“今夜不知何处宿,平沙万里绝人烟”也无怨无悔。在这里我们看到岑参投笔投戎的原动力似乎由取功名而转换为奉王事,这一转变是人生目的与境界上重大提升。天宝十三载岑参第二次远赴北庭都护府封常清幕从军。这次岑参较第一次从军激情更加饱满,心态更加积极。他见到了“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见到了“虏塞兵气连云屯,战场白骨缠草根。剑河风急雪片阔,山口石冻马蹄脱”,见到了“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著”。但我们却丝毫见不到岑参在如此奇寒环境下的一丝动摇和后悔,我们看到的是他对“东师西门伫献捷”的喜悦、是“誓将报主静边尘”的斗志。《北庭西郊候封大夫受降回军献上》中,岑参写道:

侧身佐戎幕,敛衽事边陲。

自逐定远侯,亦著短后衣。

近来能走马,不弱并州儿。

在这里我们能看到岑参的自画像,班超投笔从戎是他的向往。而这恰恰是他对曹植《白马篇》的精神沿袭。这也正是曹植“连翩西北驰”的“幽并游侠儿”意象的再现,是“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内心世界中献身国家的情怀抒发。以上种种才是杜确所谓“建安遗范”的最好诠释。

岑参以相门子、青云器、廊庙才积极入世以求通过建功立业来追求功名,然终其一生没有收获想要的功名。依此来看他的功名富贵梦是落空的,他的一生似乎也是悲剧的一生。在分析岑参追求功业的努力中,我们看到了岑参奋斗的动力非止一重。

首先,岑参是相门子,“国家六叶,吾门三相”是岑家荣光。岑参曾祖岑文本曾相唐太宗,岑文本兄岑文叔子岑长倩曾相唐高宗,后遭灭门。岑文本有二子:长子岑曼倩一支其子岑羲相唐睿宗,后被诛,满门查抄。次子岑景倩一支尚得保存。而岑参即是岑景倩的三子。此等家庭下,岑参有“为邦之杰,为国之辅”的抱负也是正常不过的。

其次,岑参早岁孤贫,由其母抚养,其兄教导。如此环境下,追求富贵也是现实生活在物质上的基本要求。岑参诗中多有因“五斗米”而生的感慨和无奈。如“只缘五斗米,辜负一渔竿”,“久别二室间,图他五斗米”,“所嗟无产业,妻子嫌不调。五斗米留人,东谿忆垂钓”。陶渊明有“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豪言,然其在40岁以前也有因母老家贫而多次为五斗米而折腰从仕的经历。

再次,社会历史环境下,从军边塞猎取功名成为唐朝上升期的一种社会风气。如高适“万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如王昌龄“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如王维“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在此环境下,遍览史籍、能自砥砺的岑参自然而生“未能匡吾君,虚作一丈夫”的理想抱负,这也是时代精神的熏染使然。

我们从“高”的视角来关照岑参,看见了高门、高志、高才下岑参对高扬的政治理想的书写。同时我们需要注意到岑参令人慷慨怀感的绝笔书写的诗篇背后,还有一些有意无意间被岑参忽略的意象书写。

一是只见风景不见人。翻开岑参的诗篇,尤其是被今人所称道的往往是其对异域风景的描写。岑参善于写奇寒之景,如《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一诗本为送行诗,该诗对北庭的奇寒、艰难的行军进行了艺术的再现,所谓“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道出前人所未道的真实细节从而给人以强烈的震撼。如《轮台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无不是类似作品,名为送行而实为写景之作。岑参确是写景的高手,尤其是善于写边塞的奇寒之景,诗中既有自己实际生活中入微的观察,又有诗人浪漫的诗意表达。如面对“胡天八月即飞雪”的恶劣环境,岑参竟然能写出“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万千春意来。在对冬天的奇寒中刻画出春意来非止此一篇,如“腊月见春辉”(《送蒲秀才擢第归蜀》),“腊月江上暖”(《江上春叹》)“长安雪后似春归”(《和祠部王员外雪后早朝即事》)。岑参还善于写奇热之景,如《经火山》也是持有一种欣赏的眼光来写火山“赤焰烧虏云,炎氛蒸塞空”之热景。《热海行送崔侍御还京》有“岸旁青草长不歇,空中白雪遥旋灭。蒸沙砾石燃虏云,沸浪炎波煎汉月”之热景。《火山云歌送别》有“火山突兀赤亭口,火山五月火云厚。火云满山凝未开,飞鸟千里不敢来。”边疆的奇寒之境在岑参笔下是奇美之景,边境的奇热之境亦是奇美之景。阅读岑参的此类诗篇,我们极易为他细腻动人的异域风光所吸引而忽略掉诗中人的消失。在岑参的诗篇中,我们发现岑参对风景的关注远远大于他对人的关注,尤其是对普通人的关注。他的诗中可以有风景、可以有自己,唯独缺少他人,缺少对普遍意义的众生的关注和刻画。可以看到奇冷、奇热之景,他却见不到在此环境下生存的边防将士的生活,这是他与杜甫等同时代诗人一个明显的区别。

二是只见将军不见兵。岑参的诗篇中“将军”是一个高频词汇。如“汉代李将军,微功合可咍”“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著”“将军狐裘卧不暖,都护宝刀冻欲断”“辽东将军长安宅,美人芦管会佳客”“盖将军,真丈夫”“将军金甲夜不脱”“花门将军善胡歌”“将军金印亸紫绶,御史铁冠重绣衣”“昨夜将军连晓战”等。这诸多的对将军的描写与刻画中,或许是岑参“自逐定远侯”的高志所决定。定远侯,是指东汉班超。《后汉书·班超列传》载:班超立功西域“封超为定远侯,邑千户”。岑参以班固、终军为榜样,自然眼睛向上看的,他看向的是立功异域的将军,其视野中自然是只见将军不见兵。因此我们在他的400余首诗篇中我们几乎看不到士兵、百姓和普通人的影子。

岑参只见将军不见兵,这是其目光往向上看的必然结果。读《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一诗,我们能看到“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美丽雪景,也能体会“狐裘不暖锦衾薄”的将军寒冷,我们能看到“中军置酒饮归客”的酣畅场景,也能看到“山回路转不见君”的送别之情。这种情景与从军出塞的普通士兵的生活相去万里。在这种奇寒的环境描写中,我们看到的是将军们在推杯换盏中享受“胡琴琵琶与羌笛”的声色之美,而注意不到普通士兵在此恶劣自然环境下的生存状态。在诗中,我们看到了风景而见不到人,看到了将军而见不到士兵。此诗美则美矣,却缺少人间该有的温度。高适《燕歌行》有“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箸应啼别离后”的人道关怀,也有对“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的无情批判,这些诗句使得该诗梗概多气,雄浑壮阔而成为唐代边塞诗篇中的扛鼎之作。相比岑参边塞诗篇关涉美人歌舞的描写几乎全部是正面描写。如《玉门关盖将军歌》,诗中对军帐之内“暖屋绣帘红地炉,织成壁衣花氍毹。灯前侍婢泻玉壶,金铛乱点野酡酥。紫绂金章左右趋,问著只是苍头奴。美人一双闲且都,朱唇翠眉映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