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常小仙

长或简短,书信就在那里,不如一闻;难或简单,古诗文都在那里,不离不弃。见字如面,情愫再现——展开古人的信笺,岁月悠远,智慧与情怀沉淀其中。

最深情:钱镠《与妻书》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这可能是最短的家书,却也是最深挚有情的家书。写这封信的人很不一般,是唐末五代十国时期的吴越王钱镠。钱镠有雄才大略,出身平民,却一路逆袭为吴越国国王。他随手写下的这句“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被认为是文人操刀也难以企及的名句:为什幺呢?因为写得太温柔,太真性情了。

这是他写给妻子戴氏的家书,此时钱镠已经贵为一国之君,然而他与发妻戴氏的感情一直都很好。戴氏出身横溪农家,因为眷恋故土,每年都要回娘家省亲。这年春天,戴氏又回娘家小住,钱镠在杭州料理政事,一日走出宫门,蓦然见西湖堤岸已然桃红柳绿,想起与戴氏多日不见,忽生思念之情,于是信笔写下此书,温存地提醒她:田边阡陌的花儿都开了,你也该一边赏花,一边慢慢地回来了吧?

最有风骨: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

足下昔称吾于颍川,吾常谓之知言。然经怪此意尚未熟悉于足下,何从便得之也?前年从河东还,显宗、阿都说足下议以吾自代,事虽不行,知足下故不知之。足下傍通,多可而少怪;吾直性狭中,多所不堪,偶与足下相知耳。闲闻足下迁,惕然不喜,恐足下羞庖人之独割,引尸祝以自助,手荐鸾刀,漫之膻腥,故具为足下陈其可否。

现代人的反目,名曰“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姿态好看的不多,而嵇康写给老友山涛的这封绝交信,却优雅地展现了何为“君子绝交,不出恶言”。

二人同为“竹林七贤”朋友圈中人,为何突然决裂了呢?原来,山涛升官了,之前的职位空了出来。他就向当权的司马昭推荐了嵇康来代替自己。今天看来,好朋友“苟富贵,无相忘”,多讲义气啊!然而嵇康作为一个资深的“愤青”,不但看不上山涛给他跑的官,而且对于山涛其人,也一并揶揄。

最自信:李白《与韩荆州书》

白,陇西布衣,流落楚、汉。十五好剑术,遍干诸侯。三十成文章,历抵卿相。虽长不满七尺,而心雄万夫。王公大人许与气义……幸愿开张心颜,不以长揖见拒。必若接之以高宴,纵之以清谈,请日试万言,倚马可待。

李白有宏大的政治抱负,却不愿循规蹈矩地走科举仕途之路,于是把大量的时间花在了“干谒”。这封信,就是他写给荆州长史韩朝宗的自荐书。在一般人看来,求职信固然要突出自己的优点,但也不能太夸张,但李白是“不张扬会死星人”,于是他的求职信,生生写成了“我为什幺这幺牛”的说明文:

我十五岁就剑术超群,拜会了无数长官;三十岁就文采出众,被卿相欣赏。虽然我长得矮,但是我心大啊!这样的信是有点夸张,然而行云流水、文气纵横,与李白天真无邪的诗人气质相得益彰,他这种“平交王侯”的自信与底气,不仅不让人讨厌,反而有点可爱。有才华的人傲一点,完全可以原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