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 品

谢觉哉

“延安五老”之一的谢觉哉是我国人民司法制度的奠基者,也是新中国巨变与辉煌的见证者。他和夫人王定国更是儿子谢飘“要用一生阅读的书”。

父亲教会如何做事

1939年,谢飘出生于兰州八路军办事处。他出生时,父亲在陇东地区调节国共冲突,随后去了延安。在他一个月大时,周恩来从苏联治疗胳膊返回,王定国带着他和姐姐,跟着周恩来的车到了延安。

1947年胡宗南进攻延安时,谢飘正上小学二年级。当时大部分中央单位从延安撤退,他说:“我和父母过黄河到了山西临县,在临县的后甘泉村生活了一年。”1948年,中央转移到石家庄平山西柏坡,谢飘又开始跟着学校行军了大半年,说起那段经历,他印象深刻:“那时住的地方是大棚子,到了一个地方安顿下来,就地找两个大土坯摞起来,上面放一个木板,所有的孩子开始上课,等到吃饭的时候,把木板翻个面,吃完饭再反过来念书。”这样的行军生活一直到1949年,谢飘被父母接回平山,再之后跟着他们一起进京。

据谢飘回忆,1951年,八一学校搬到海淀区圆明园,1953年他进入一零一中学读书。和同学们一样住校,他每个星期六下午回家。父亲从来不会送他们去学校,有一段时间,他们回学校偷懒,想搭父亲的车,就动员他到颐和园去玩,连续磨了好几个星期,终于说通了,“爸爸说了句‘知道你们想什幺’,让警卫员去安排了,车都开出来了,他也走到车门口了,警卫员告诉他,已经和颐和园管理局联系了,中午到玉澜堂休息,康生也在那儿。老爷子听了康生两个字后,扭头就回去了,不去了!”

谢飘说,父亲对他最大的影响是教会他如何做事。“小时候我对爸爸最大的印象是他总在那儿不停地写东西。”作为着名的法学家和人民司法制度的奠基者,谢觉哉起草了大量法律文书。1933~1934年期间,他担任毛泽东秘书,主持起草了中国红色革命政权最早的《劳动法》《土地法》《婚姻条例》等一系列法例。在谢飘随父母居住在临县的那一年里,为迎接新中国成立,谢觉哉牵头起草了《宪法》《民法》《刑法》和《土地改革法》等草案。

谢飘说,父亲对职位看得很淡,他说我不在乎这些,我只为做事,不为做官。“我出生时爸爸已经老了,他给我写过一首诗,有两句是这样的:长成如有用,得子不嫌迟。1969年,我从部队复员,一下子从军官一撸到底成了一名普通工人,我心里不服。那个时候,他跟我解释这首诗的含义,我问他什幺是有用,他说有用不是要你当官,而是要你做一两件对人民有益的事,做一个有用的人。反正你大学也毕业了,专业不对就重新学嘛!”父亲的一席话让他情绪不再低迷。

母亲教导怎幺做人

“爸爸教给我的是怎幺做事,妈妈教给我的是怎幺做人。”谢飘说,母亲是一个特别愿意帮助别人的人,“原来我们家住在机关大院里,自从搬到独门独院之后,组织上给我们家安排了警卫班,有人专门守在门口,我妈妈对这特别反感。”1971年6月15日,谢觉哉去世,按规定遗属可以继续住原来的房子。王定国却主动找到组织:“我不是遗属,我有自己的工作,我是什幺级别就住什幺房子!”随即遣散秘书,退掉司机,搬出了带院子的大房子。

住进公寓楼以后,警卫没了,来找王定国的人更多了,找她帮忙打官司的、生活困难寻求帮助的、翻历史旧案的……“电梯师傅开玩笑说,这电梯就是给你们家开的。亲戚朋友有困难的一定帮助,不认识的人她也不拒绝”。

谢飘说,母亲在80年代初期曾把父亲的传记、日记、文集、诗集等一一出版。整理完这些之后,母亲对他们说:“你们的事,我不管了,孩子自己带吧,这辈子我带孩子带伤了。我要去做我自己的事了。”

王定国的“自己事”其实没有一件是为自己。

1983年,王定国听说河西走廊还有当年和她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时,心情非常激动,她决定自费去寻找他们。这一年,她已经71岁高龄。历经两个月时间,行程上千公里,她先后找到了陈淑娥、姚子珍等数十位红西路军老战士,返回北京后给中央写了考察报告,上下呼吁多方奔走,用了将近三年时间,最终恢复了上千人的名誉和生活待遇。

2004年,91岁的王定国踏上了重走长征路的行程。组建中国长城学会、中国文物学会、全国绿化促进会,开始新的绿色长征,担任中国关心下一代委员会顾问……王定国的事业一直没有停歇,一路走来,她成就了很多对于她年龄来说的奇迹。

一个家庭就像一瓣蒜

2015年,《谢觉哉家书》出版,这本书收集了谢觉哉给家人的91封信件,最早的于1921年寄出,最晚的是他1963年中风后,用左手艰难书写的。家书的收集整理工作由谢飘的弟弟、北京电影学院教授、着名电影导演谢飞完成。

家书的一部分是写给湖南的家庭,一部分是给王定国和谢飘、谢飞等孩子们的,大概有几十封,还有谢觉哉50年代与家乡县长的十多封信。谢觉哉写给湖南的家信,很多主题都是劝阻子孙辈进京找工作,他在家书中这样写道:“你们会说我这个官是‘焦官(湖南方言,指穷官)’。是的,官而不焦,天下大乱;官而焦了,转乱为安。”

对此,谢飘回忆说:“那时老家有很多人想找他走后门,他都不干,他说你要来北京当官,我就回家种地去。他还告诉老家人,要安心在农村生产,别人能生活,你们怎幺不能生活?”写给家乡干部的信里,谢觉哉要他们如实反映县里的情况,他还特别让干部告诉家里的老百姓,可以给他写信,他愿意和群众通信。谢飘说,父母一直把自己看做普通的老百姓,以身作则,并影响着他的一生。“爸爸一直说的是我们的生活比老百姓强多了,要知足”。

年轻时,谢飘曾对父母的一些话不太理解,在他成长的过程中,无论是考学、当兵、提干,任何一个阶段,母亲都没为他说过一句话,却为很多人写过推荐信。“直到过了很长时间,我才慢慢读懂母亲”。

谢飘说,今年他80岁了,母亲107岁,他无疑是非常幸福的。“一个家庭就像一瓣蒜,妈妈就像蒜衣,有妈妈在的时候,一瓣瓣蒜就永远被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