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沂蒙

“分析这些青年群体的数据,我们深刻感受到,在社会转型的大背景下,城市青年群体在交往方式、工作形态、生活需求、压力困扰等方面呈现明显新特征。”由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中央团校和中国青少年研究会联合主办的第十五届中国青少年发展论坛(2019)上,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教授廉思发布其课题组研究成果,基于对32个青年群体的研究,总结出当代青年整体状况的一些全局性特点,尝试从不同维度为当代城市青年画像。

新交往方式:独而不孤、圈层社交

“当一个农村青年到城市以后,他是有孤立感的。”廉思说,正是这种“孤”的现代化处境,让年轻人有了建构新的“共同体”的向往,而互联网技术的发展提供了这种可能。青年在保持自我意识独立、探索自我兴趣的同时,也在追求新的圈层联结,这种趋势被称为“独而不孤”。廉思解释,所谓“独”是保持自己的想法,维护私人空间,不戴面具;而“不孤”则是指向往被关注,向往有人分享话题与情绪,获得社群中的交流与认同。

年轻人常常以兴趣、喜好聚集成一个个圈子,创造出属于自己的话语体系并成为众多网络流行文化的发端。在廉思看来,正是这样的圈层给青年以归属感、目标感、意义感和接受感。“我们看到抖音、快手上,一些手操的视频能够迅速形成几十万人甚至上百万人的自组织平台。”廉思发现,以兴趣爱好为结点的圈层化社交在青年中已初露锋芒,“军事”“古风”“虚拟偶像”等圈子五花八门。

“圈层本身蕴含的格调与品位属性正逐渐消解着传统‘权力·声望·金钱’三维的阶层划分标准,重塑着青年的群体认同与归属感建构。”廉思认为,越来越多的青年开始根据不同的品位与格调来识别彼此,判断“圈层”,达成身份认同。

新工作形态:依附性减弱、精力碎片化

课题组研究发现,当代青年的职业发展和工作形态被打上了深刻的时代烙印,呈现出三个新的特征,即依附性减弱、精力碎片化与时间稀缺性。这些特征植根于社会运行的底层逻辑,被时代所形塑的同时,也彰显着时代的趋势。“当代青年的个体身份意识较强,在市场中依赖自我能力与社会资源谋生,组织更多地扮演着展示和加持个体价值的平台,而非传统意义上具有身份归属效应的‘单位’。”廉思说,年轻人更多自我决策、自我负责、自我行动。

“当代青年的生活时空,被流动现代性所裹挟,难以有整段的注意力投入、经常被琐事打断、信息过载且单个任务的处理时间变短、闲暇与工作时间穿插进行互相干扰……”廉思介绍,年轻人不可避免地整体呈现“节奏快”“并行多”“协同杂”“全天候”的特征。同时,他们对时空的掌控感更强了。“不确定性与碎片化导致时间稀缺性。”廉思解释,当代青年的大量时间被用在处理场景切换与沟通协作之中,一些“家庭化”“模块化”“即时性”的职业形态也应运而生。

新生活需求:小世界的定制打造

“不确定性催生了小世界的定制打造。”廉思解释,对单位依附性下降的风险增加了青年对自我生活掌控感的需求,而身边小环境恰恰是实现对生活掌控感的重要方式。青年选择用全新的概念来定义自我的衣食住行。“年轻人会觉得大大的世界不由我掌控,小小的生活却因我而改变。”

他举例,烘焙、花艺、香道等文化类兴趣,都是青年用来搭建自我小世界、彰显小世界的独特性与自我属性的方式。“造一个‘小确幸’(网络用语,指微小而确实的幸福与满足)的世界”已经成为一部分年轻人的重要消费诉求,他们“为诗意生活而造”,希望通过将日常细节赋予情感和温度,打造温暖与仪式感的氛围来对抗工作的苟且。

碎片化滋生了陪伴确幸的体验诉求。“‘生有涯,而事无涯’的焦虑感由此而生,凡此种种都会令青年产生‘轻而不腻陪伴’的需求。”廉思看来,陪伴,是指需要闲暇时间的填充、焦虑情绪的缓解与自我空间的搭建;而所谓“轻而不腻”,则是与碎片化的特征相匹配,需要一种轻量化、易触及的、不复杂的、简单可依赖的‘小确幸’和小陪伴。对于尚未进入家庭期的青年而言,“空巢独居”与时空碎片化相互叠加,更加放大了对陪伴与确幸的需求。

新压力困扰:职业前景模糊

新的变化必然产生新的压力,廉思发现,年轻人在10年之内,职业发展、居住、婚恋三个方面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奋斗改变,则对未来生活、对社会制度就有期待,反之就会对社会制度产生怀疑。

就职业发展而言,信息技术的发展,青年就业创业面临更多路径,一些职业由于时间自由、收入高、灵活度大等因素,吸引着高学历青年。但同时,仍有少部分具备劳动能力的青年自愿选择不就业的生活状态。

这部分不升学、不就业、不进修或不参加就业辅导,终日无所事事的青年族群——“尼特族”值得关注,课题组根据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测算得出,14~35岁不升学未就业青年规模约为622万人。青年婚恋作为重要一项被写入《中长期青年发展规划》。廉思课题组曾经做过城市青年婚恋状况调研,发现当代青年的择偶标准更为多元,且更注重配偶的性格人品等内涵性的标准,也注重对方学历、身体状况、年龄等问题。但同时,家庭情况这一较为传统的择偶标准仍是人们较为看重的标准,且“外貌协会”“爱美”等非理性标准也仍存在。

然而,廉思也发现,现实生活中,青年工作时间长,职业压力大,没有过多精力和时间寻找对象和经营感情,从而陷入“婚恋难”的困境。“青年正在依据住房条件如价格、户型、面积以及子女教育资源等因素来建构婚姻上的‘区隔性’,并以这种‘区隔性’来进一步确认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