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香菱

人贩子余华英接受审判

杨妞花痛下决心, 一定要将余华英绳之以法, 以告慰父母在天之灵。

勇敢的杨妞花,不仅靠自己的坚持找到了亲人,还把拐卖自己的人贩子送上法庭,让越来越多有类似遭遇的人看到了希望。2024 年3 月10 日,杨妞花应邀到北京参加“十位女性力量”演讲。深感荣幸的同时,她感恩所有支持、关爱自己的人,她相信,未来的生活一定会更美好。

被拐:感恩生命中照进一束光

2009 年初,杨妞花和老许通过相亲认识。杨妞花没有要求和老许多相处多了解,而是在相亲的第二天,就匆匆订婚。第三天,她就外出打工,年底回到邯郸后,两人步入婚姻的殿堂。那时,老许并不知道杨妞花的身世,直到大儿子出生前一晚,聊到娘家没人给孩子做虎头鞋,杨妞花敞开心扉,和丈夫说起了自己的过往……

杨妞花是被拐卖到邯郸的,拐卖她的就是人贩子余华英。在杨妞花的记忆里,她很小的时候,爸爸就带着她和姐姐离开家乡,在外地租房打工。一天,隔壁新搬来的邻居阿姨问她最想要什幺,得知她想要毛衣签子,邻居阿姨就趁杨妞花的父母上班后,从家里牵走了她。从那一刻起,邻居阿姨就恢复了人贩子余华英的真面目,威胁杨妞花不准哭闹,带她坐汽车、火车、三轮车,最终来到河北邯郸。

然而,没有人愿意买杨妞花。余华英又气又急,动不动就打骂杨妞花,不顾当时正值严冬,让她穿一条单裤在院子里挨冻,甚至拿水浇过她的头。后来,一个老奶奶通过本村村民王国付介绍,花2500元买下杨妞花。奶奶的儿子是聋哑人,奶奶买了杨妞花给养父当女儿。杨妞花13 岁那年,即将小学毕业,有亲戚提醒奶奶:“杨妞花漂亮、聪明,如果文化高了,长大后就远走高飞了。”于是,奶奶直接让成绩优异的杨妞花辍学。杨妞花别无选择,只能早早到附近的镇上打工。

更让杨妞花难过的是,村里人都知道她是被买来的,经常对她指指点点。一次,聋哑养父骑自行车载着她回家,竟有村民说她是买来给养父做童养媳的。年少的杨妞花又气又窘,晚上躲在被窝里哭了很久。为了避免类似情况发生,此后她再也没有坐过养父的自行车。

听了杨妞花的经历,老许才明白她二话不说就愿意和他订婚、结婚的原因,心里对妻子的疼惜油然而生。杨妞花问老许:“如果你当初听说我的遭遇,你还会娶我吗?”老许脱口而出:“如果我早一天知道,我就早一天娶你,这样别人就不能再说你了。”杨妞花热泪盈眶,庆幸自己遇到了好男人。

老许是杨妞花生命中的一束光。结婚后,他们生了3 个孩子。老许很爱杨妞花,她发脾气时,他总是笑嘻嘻地包容她,逗她开心;她不敢独自睡觉,老许就在家乡打工创业,尽可能地陪伴她。

2012 年,杨妞花得知当地一个被拐的孩子通过电视节目寻亲成功,决定寻找自己的父母和姐姐。老许第一个赞成,公婆也专门打电话鼓励她寻亲,还提供了经济支持。杨妞花很是感动,买来电脑通过网络发布寻亲信息,联系志愿者帮忙,还在2013 年采血入DNA 库,每天都期待着与父母和姐姐团聚。遗憾的是,这一天迟迟未到。

杨妞花没有气馁,寻找父母的同时,她相夫教子,做微商,开美容工作室,和丈夫一起为小家庭努力打拼,依旧做着重回父母怀抱的美梦。

重逢:要还父母一个公道

2021 年4 月,随着抖音短视频的火爆,杨妞花敏锐地意识到自己可以借助这个平台寻亲。在老许的建议下,杨妞花给一些网红发私信,寻求他们的帮助,结果一无所获。

杨妞花干脆在自己的抖音账号上发布寻亲作品,用的照片是她刚到养父家不久拍的,文案是“我想回家”。为了多提供寻亲线索,杨妞花详细描述了自己记忆深处的点点滴滴:“我出生约在1990 年,大约在1995 年被拐,家里还有一个姐姐,记得自己叫杨妞花(杨妞妞),杨新民好像是爸爸,有句方言叫‘阿不代’,桑英可能是姐姐,家离火车道很近。我记得自己在父母工作的出租屋被拐,被一个穿黑风衣短发抽烟的女人带走的,我被拐时穿黑色蹬脚裤、绿色小毛衣,长头发……”

杨妞花万万没想到,这条寻亲视频发出后,得到平台大力推送,很多热心网友积极关注和转发。一位来自贵州省织金县的女孩主动联系她,称自己可能是杨妞花的堂姐,并帮杨妞花联系了远嫁江苏南通的姐姐杨桑英。

幸福来得太突然,杨妞花喜极而泣,丈夫也跟着她开心。最让夫妻俩高兴的是,经过DNA 结果比对,确定杨妞花和杨桑英就是亲姐妹!

通过姐姐,杨妞花才了解到,自己1990 年出生于贵州省织金县,5 岁那年,父母带着她和8 岁的姐姐到贵阳租房打工,没想到,新邻居搬来没几天,杨妞花就和她一起失踪了。杨妞花丢了,爸爸背着棉被,在火车站、汽车站寻找。妈妈经常半夜三更往山里跑,说听到杨妞花在喊。

杨桑英哭着对妹妹说:“有好几次,到了吃饭的时候,妈妈要摆上你的碗筷,还叮嘱我‘不要老是跟妹妹闹,有好吃的就让妹妹多吃点’,其实我的旁边根本就没有你。”杨妞花心如刀割……

姐姐接下来的话,让杨妞花万万没有想到:爸爸历尽艰难,在外面苦苦找她1 年多,却没有得到一点消息。回家后,爸爸绝望到卧床不起,每天光喝酒不吃饭,1997 年因吐血去世。第二年,母亲也不幸撒手人寰。自己日夜思念的父母竟都早已去世,残酷的现实令杨妞花肝肠寸断。

姐姐向杨妞花哭诉,父母双双去世,不到12 岁的姐姐只能寄人篱下,别人说她是克星,克没了家里的亲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也无人敢娶。姐姐的遭遇,杨妞花感同身受,而这些都是人贩子余华英造成的。杨妞花痛下决心,一定要将余华英绳之以法,以告慰父母在天之灵。

2021 年5 月,在丈夫和姐姐的陪同下,杨妞花回到织金县,见到了记忆深处的“阿不代”(外婆)、舅舅等亲人。给父母上坟那天,杨妞花和姐姐跪在坟前,姐姐哭着和父母说起了家乡话,杨妞花听不懂,一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伏在地上痛哭:“爸爸妈妈,我连一句苗语都说不了……”目睹妻子的伤心和无助,老许的眼泪也止不住。

杨妞花回到织金县的第二天,二姨说那天是杨妞花的生日,舅舅、小姨等亲戚,给杨妞花买了7 个蛋糕。杨妞花被幸福和宠爱包围着,她许下心愿:“我一定要让人贩子受到应有的惩罚,还爸爸妈妈一个公道。”

2021 年7 月,杨妞花在邯郸报案,遗憾的是因证据不足,当地警方不予立案。彼时,有人劝杨妞花:“找到家已属万幸,实在抓不到人贩子,也不必过于执着。”杨妞花不改初衷,想到年纪轻轻就去世的父母,她报案的决心更加坚定。

勇敢:将人贩子绳之以法

2022 年1 月,杨妞花又一次报案。这次,在邯郸警方建议下,她回到事发地贵阳。5 个月后,杨妞花正式到贵阳市公安局报案,请求追捕人贩子余华英。贵阳警方迅速将此事立为刑事案件侦查,杨妞花凭借年幼时的记忆,清楚地向警方描述余华英的样貌:“她体形比较瘦,身高大概有1.60 米左右,颧骨高,鼻孔比较大,牙有一点点凸,头发往后梳,我记得她当时穿着黑色的风衣……”

警察告诉杨妞花,仅凭余华英的名字和长相,要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她,无异于大海捞针。杨妞花回到邯郸后,日夜牵挂案子,一心想着如何尽快抓到余华英。一次和老许聊起自己的童年时,杨妞花再次提到养家奶奶说过的村民王国付。老许意识到这个中间人很重要,杨妞花认同丈夫的看法,决定在王国付身上寻找突破口。

可是王国付害怕担责任,不愿作证,杨妞花没放弃,和警方一起找他,一次次做他的思想工作。杨妞花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因为我被拐,我父母早早去世,妈妈去世时才32 岁,你比她多活了60 年,请你一定帮忙还她一个公道!”在杨妞花的坚持下,王国付告诉警方,余华英那些年从云南等地拐卖多个孩子来邯郸卖,声称“孩子的父母太穷养不起孩子,托我找个家”。

王国付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2004 年,余华英曾被抓坐牢。杨妞花备受鼓舞。不久,贵阳警方查到一个名叫张芸的女子,在2004 年从云南拐卖两个儿童到河北邯郸时被抓,在云南服刑,2009 年刑满释放。警方调查后确认,张芸就是余华英。

贵阳警方拿出包括张芸被捕时的照片在内的12 张照片,让杨妞花辨认,杨妞花一眼就认出余华英。2022 年6 月30 日,住在重庆的余华英,因涉嫌拐卖儿童罪被公安机关抓获。

杨妞花借助抖音平台找到家,成功让人贩子进监狱,网友们夸她是“打拐女英雄”“全网最勇敢的被拐小姐姐”“敢于跟坏人作斗争,值得其他被拐的孩子们学习”……

随着关注人数增多,杨妞花的粉丝量增加到近百万,很多丢失孩子的家长给她私信,或在她直播间一遍遍扩散寻子信息,希望能借助她的流量,为自己找孩子增加一分机会。

杨妞花全力帮忙,期待余华英受到重判,让这些家长们感受到坚持的力量。老许一如既往地支持杨妞花,有寻子家长上门,他主动做好饭菜招待,用自己的行动温暖妻子和家长们。

2023 年7 月14 日,余华英拐卖儿童一案在贵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审理,法院查明在1993 年到1996 年期间,余华英和同伙将11 名儿童拐卖到河北邯郸,价格几千元不等,严重伤害了被拐儿童及其家庭,性质特别恶劣。2023 年9 月18 日,一审宣判余华英因拐卖儿童罪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一审宣判,判处余华英给杨妞花3 万元赔偿金,杨妞花觉得不合理。“她可以没有,也可以不给,但是3 万元这个数字一定要提高,因为还有后面的人贩子。”咨询律师后,杨妞花提出要求余华英民事赔偿790 万元。

宣判结束后,杨妞花走出法院,第一时间把判决结果念给了其他寻亲父母听,让大家看到希望。第二天,杨妞花赶回贵州老家,将判决书烧给九泉之下的父母。

2023 年11 月7 日,律师告诉杨妞花,余华英承认拐卖11 名儿童,但认为一审的判决太重,也没有能力赔偿高额的赔偿金。想到余华英对自己和家人造成的巨大伤害,杨妞花紧随其后上诉。

2024 年1 月8 日,余华英拐卖儿童一案二审开庭后,杨妞花通过自己的短视频账号,告诉广大网友:贵州省高级人民法院认为,原判遗漏被告人余华英其他拐卖儿童的犯罪事实,部分事实不清楚,为查清上诉人余华英全部犯罪事实,应予重审。杨妞花和丈夫对法院表示支持,他们希望再次调查,能解救出更多的被拐儿童。

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杨妞花的勇敢。2024 年3月10 日,她应邀到北京,参加“十位女性力量”演讲。深感荣幸的同时,杨妞花感恩所有支持、关爱自己的人,尤其是丈夫。未来,她会和丈夫继续打拼,创造更美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