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小平

电影院热映的纪录片《雪豹和她的朋友们》罕见地呈现了雪豹的生活,以及雪豹的“邻居”牦牛、藏狐、鼠兔、岩羊、兀鹫、斑头雁等。影片导演是着名野生动物摄影家奚志农。

59岁的奚志农有着40年野外拍摄经历,是圈内“大神”。他高大黝黑,一口温软的云南腔,就算在大城市里行走,也总是一身速干迷彩服加登山鞋,似乎随时准备转身冲进大自然。他不善言辞,但他镜头下的画面总能让人看到细腻而又丰沛的情感。在《雪豹和她的朋友们》首映礼上,奚志农动情地说,他终于实现了拍摄“中国《动物世界》”的愿望。

雪豹素有“雪山之王”之称。它们栖居于高原雪山之巅,行踪隐秘,罕见程度超过野生大熊猫,堪称“野生动物天花板”。奚志农向记者坦言,2015年之前,他从未奢望能看到雪豹。

2015年,奚志农的老朋友热情地邀请他到昂赛大峡谷采风,拍摄那里的野生动物。

昂赛乡位于澜沧江源头,是三江源国家公园澜沧江园区所在地,自然环境优美。奚志农被这里高山峡谷的地貌、丰富多样的野生动物所震撼。

2016年年初,他看到了当地牧民摄影师用简陋的卡片机拍到的雪豹照片,羡慕极了。同时他想到,“如果能改善牧民摄影师的设备,再通过培训提高他们的摄影技能,也许就能拍摄出质量更好的雪豹画面”。

于是,奚志农发起了“牧民摄影师成长计划”,将“用影像保护自然”的火炬传递到了离野生动物更近的牧民手中。达杰、次丁和更求曲朋三位牧民是该计划的第一批学员,奚志农给他们配备了摄影设备,并教他们学技术。从2016年到2022年,他和这三位牧民摄影师耗时6年,在海拔4700米的高原不懈追寻,终于在2019年拍到了《雪豹和她的朋友们》中的雪豹一家。

电影中雪豹母子的洞穴是当地牧民江松发现的。接到江松的电话后,奚志农搭最近的一班飞机从大理飞往成都,再转机赶往玉树。“我到玉树时已是第三天了,江松立刻带我去看雪豹洞。发现雪豹妈妈还在,我们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奚志农说。

“守护小雪豹成长的35天,我一直处在极度兴奋、惊喜和紧张中。在这之前,还没有人有这样的机会记录小雪豹的成长。根据之前的经验,发现人类后,雪豹有99.9%的可能会抛弃自己的洞穴,所以我当时极度焦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第二天去发现雪豹妈妈搬家了。”奚志农一行在距离山洞80米的流石滩上支好了帐篷,开始守候并隐蔽拍摄。

差不多守到第20天的时候,为了拍到近景和特写,奚志农思虑再三,决定趁雪豹妈妈出去捕猎的时候爬去洞口安装红外相机。他说:“我当时手都在颤抖,心情很复杂,担心雪豹嗅到气味后感到威胁而搬家。”

“太感谢雪豹妈妈和两个宝宝了,竟然接纳了我们35天。”奚志农说。但35天后,雪豹一家还是悄无声息地搬走了。不过隔了一段时间,摄制组又拍到了峭壁上的这一家三口,这时雪豹宝宝已长大了很多。

奚志农是第一个在国际野生生物摄影年赛获奖的中国摄影师,是至今唯一获美国国家地理学会“Wayfinder”奖的中国摄影师,也是目前唯一入选“国际自然保护摄影师联盟”的中国摄影师。这些荣誉的背后,是一段段“野生动物奇遇记”。奚志农说:“我的命运是被滇金丝猴改变的。”

1992年至1994年,奚志农六进白马雪山,拍到了第一份清晰的滇金丝猴影像资料。

回忆初遇滇金丝猴,奚志农告诉记者,当时他坐长途班车从昆明出发,花了两天时间到中转站。营地在海拔4300米的山脊上,到德钦保护区后,还要再走三天的路才能到营地。“在山上,我最梦寐以求、日思夜想的就是看到新鲜猴粪。当我真的看到时,激动得直发抖。”奚志农说。

通过奚志农的照片,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这个物种,它们栖息的原始森林由此得到保护,滇金丝猴从此成为“云南动物王国的国王”。

奚志农也由此开始感受到用影像保护自然的力量。“只有让更多的人看到、了解到这些野生动物,才能有更多的人去保护它们。”奚志农意识到,必须培养一批野生动物摄影师,壮大力量。

2002年,奚志农与妻子史立红及其他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创办了“野性中国”工作室,实践“用影像保护自然”的理念。

自2004年开办中国第一个野生动物摄影训练营,19年来,工作室已培训了将近1000名一线野生动物摄影师,留下了无数野生动物的珍贵影像。

这些年来,奚志农始终保持着每年几十场演讲的频率,此外还有展览和出版计划。2009年,他把国际野生生物摄影年赛引入中国,推动越来越多的人关注野生动物保护并加入这个行业。近年来,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专门拍摄野生动物的制片机构,涌现出大量制片工作室和独立制片人,“野生动物摄影师”也成为时髦的词汇。

奚志农常常被问到的一个问题是:如何成为像他一样优秀的野生动物摄影师?他的回答是:“我没有那幺优秀。要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野生动物摄影师,要有对大自然不顾一切的爱,还要有足够的耐心和学习的能力,向当地人学习,向科学家学习,向大自然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