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ny

以前我把“流浪”视为理想,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生活在路上,四海为家,让旅行成为我的生活。如今我似乎已经实现了当年的理想,没有固定生活的城市,到处走走停停,喜欢的地方可以待上很久。有时因为待得太久,杂七杂八的东西越来越多,离开时我就会把一些物品交给路上认识的朋友帮忙保管,所以我经常以为除了自己的行李箱,我还有很多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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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岁时的旅行是好恶分明的,那时候更多的是去体验新鲜感,体验喜欢但遥远的事物,比如想吃的食物、中意的场景、认同的文化,而面对不喜欢的总是不屑一顾,甚至嗤之以鼻。

印度就是最好的例子。我第一次去印度时,环境给我带来特别大的冲击。就算繁华如孟买,街道上依旧混乱嘈杂,耳边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能得到片刻安静。尽管和别人讲起印度时,我总是笑着说不错,但无论怎样,当时印度在我心里的形象就是脏乱差的。

直到后来我认识了一个印度人,聊起当初的印象,我才发现他和我对脏乱差的定义是不同的,才意识到我们其实处于两种文明系统,地区和地区之间是存在差异的。个体的差异也是如此,现在我除了喜欢了解我不知道的新鲜事,还喜欢去倾听和我观点不同的人的话。每个人的天性和经历都千差万别,都有着各自的价值体系,只要能自圆其说,又何必再去争论究竟谁对谁错,谁好谁坏呢。

现在,当我能够耐心地听完宗教徒的想法,而不带有任何排斥和优越感的时候,我发现旅行好像的确让我见到了更广阔的世界,这广阔并不是物理层面的大,而是因为接纳了不同,世界才变得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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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的每一场相遇如果有结局,大概就是分别了,或早或晚而已。只不过这种经历对于一个生活在路上的人来说会发生很多次,而且十分频繁。我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但我数不清有多少次在分别时哭了,有时是难过地哭,有时是不舍地哭,有时是遗憾地哭。究其原因,也许是每段故事都能给我新的触动,相似之处是它们都那幺真实地发生过。

杰克·凯鲁亚克在书里说:“很多人都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只有痛苦或爱或危险可以让他们重新感到这个世界的真实。” 生活中会有特别多的时刻,人们是感受不到任何情绪的,麻木又机械地活着,所以我很庆幸分别时那些涌现的情绪,至少证明了我还在真切地活着。

我抬头看了一眼书桌前的照片墙,童年的闺蜜,旅途中认识的朋友,还有那些在拍照但没上镜的人,大多数都没再见过了。好像恰恰是因为经历过太多的分别,才更知道大多数分别都不会再见。尽管我已经习惯了人来人往,但我始终学不会风轻云淡地说再见,我无意把旅行写得伤感,但不得不承认它就是被聚散离合切割成的一段又一段故事。走得越久,离别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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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海南学习了两个月的冲浪,走的时候仍然不能得心应手地抓到浪;我在西藏自治区林芝市住了一个月,哪都没去,每天面对的都是同一片山;上个月底为了赶去云南大理赴约,错过了爬云南丽江哈巴雪山最好的时节。

旅行总是充满着不同程度的遗憾,可当遗憾一次又一次发生时,我居然搞不清楚那到底是遗憾还是惊喜了。虽然浪冲得不好,我的肤色却晒得很好;虽然没有去成哈巴雪山,却因此遇到了我最喜欢的摄影师,还拍了很多喜欢的照片。所以你看,遗憾的背后总是悄悄藏着糖果。

以前我是个对未来怀有很多期许并念念不忘的人,想来那些遗憾大概是因为我对结果有着既定的期待,一旦没有达成就失望了。可就像我们永远都无法踏进同一条河,我们也没有任何一条河可以去辜负。虽然总在错过沿途的美好,可那又如何,路永远都走不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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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旅行,导致我对地图有种执念。我不戴首饰,却买过一个世界地图的项链,并且一直珍藏着。这几天在家,我无意中翻到大学时候自己画的地图,去过的地方都被我用星星标记了,梦想着有一天要将整个地图画满星星。 那时,我会因为要去一个新的地方而心潮澎湃,回来后便立即在穷游网和马蜂窝网上做标记,仿佛自己获得了某种勋章。

再后来,我辞职了,尝试做自由职业,生活在路上,直到现在已经两年了。正常来讲,两年时间足够我绕着地球飞一大圈了,可我去过的地方仍然屈指可数。当旅行越来越平常,直到成为我的日常,去过多少地方好像没那幺重要了,就像我们并不会庆祝在北京坐了很多次地铁一样。

今年我在云南沧源的山头认识了一位伯伯,他的两个女儿,一个在浙江杭州,一个在韩国,可他一生都囿于那座山。前阵子整个村子都搬迁了,他还舍不得离开,在半山腰又搭了个极其简易的小房子,我去的时候,电都没有。他每天都在和大自然相处,也不觉得无聊,种菜、种茶、养猪就是他的全世界,他乐此不疲。

他的生活让我意识到,旅行并不仅仅是身体在路上,而是一种心态,是当你面对窗前的花,眼前的一朵云,路上的一道光,面对最平凡的日常,都能获得新的感受和乐趣。旅行十年,当它逐渐成为我的生活,我发现生活本身也是一场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