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峰

“红娘”原指为钟情男女之间牵线搭桥之人。“腐败红娘(腐败托儿)”则专指涉及某些官员行贿受赌等腐败行为的“经济人”。

预演:完成领导交给的“特别任务”

1996年,我从省内的一所着名师范院校毕业后,被分配到哈尔滨市内的一所中学任语文课教师。有一天,我正准备去上课,教研究室主任急匆匆地找到我:“张婷婷,校长有急事找你,马上去刘校长办公室。”我一摊手:“主任,下课再去吧,学生们正等着我呢!”主任说:“刘校长找你有急事,这堂课就让学生改成作文课好了。”我敲门走进刘校长的办公室时,见刘校长正焦灼不安地在屋里来回走动。见我来了,刘校长忙问:“你会打麻将吗?”我摇了摇头。刘校长叹了一口气,又问我:“会跳舞吧?”我点点头:“会一点。”刘校长听我说会跳舞,刚才暗淡的眼睛又焕发了光彩。刘校长告诉我:半个小时后,银行一位姓赵的副行长由教委的孙副处长陪同,要到学校来。学校的教学楼贷款,全由这位赵副行长“一支笔”签批,听孙副处长说这位赵副行长不光是一个“舞迷”,还是一位“麻坛高手”。为了陪好这位“财神爷”,孙副处长刚才特意打电话,说无论如何要让赵副行长留下“满意”的“深刻印象”。所以才让教研室主任“救火”般地把我找来。“这样吧,给你一项紧急的‘特殊任务:中午全力陪好赵副行长。”我望着刘校长,想说什幺,被刘校长一摆手打断了:“现在你什幺也别问,过后我再和你解释。”

一会儿,由教委孙副处长陪同,赵副行长一行数人乘着两辆黑色“奥迪”来到了学校。我们急忙谦恭地迎接“财神爷”的光临。刘校长特意把我介绍给赵副行长。当听说我是小有名气的“青年女诗人”、校园“女才子”时,赵副行长一改严肃的面孔,感兴趣地向我问长问短。中午时分,陪赵副行长跳舞。赵副行长趁着酒意,惬意地把我拥入舞池。很快,我们两人和谐的舞姿成为焦点。晚餐过后,我又陪赵副行长跳舞,一直跳到午夜时分,赵副行长才恋恋不舍地和我告别。临行,赵副行长提出:用他的专车送我回去。被我谢绝了。赵副行长把一张喷有金粉的名片送给我,眼中充满了眷恋。

第二天,刘校长把我叫到了办公室。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赵副行长委托我交给你的。”我打开信封,里面是10张百元钞票。“赵副行长对你有很好的印象。”我的脸腾地红了,掏出那张喷有金粉的名片摔在桌子上。“姓赵的把我当成什幺人?我是一名堂堂正正的人民教师,不是三陪小姐!”说罢,我抬腿向外走去。刘校长喊住了我,让我坐下,给我倒了一杯水。“张婷婷,我也难啊。咱们学校要盖这办公楼,姓赵的不放行,咱这盖了一半的楼就只好停工……得罪不起啊。为了全校的利益,为了2000多名师生,你就委屈一下,别得罪姓赵的……”50多岁的刘校长说到这里,竟然泪光闪烁,鬓上的银丝在我的眼中格外刺目,我默默地走出了校长办公室。

第一次扮演“腐败红娘”的角色

1998年,我同大学期间的恋人张峰结婚了。婚后因为一时找不到住房,只好每月花600元租住一处仅有30多平米的楼房。由于我和张峰都刚参加工作不久,没有什幺积蓄,结婚时欠下2万多元的外债,加上房租、水、电费等,让我们婚后的日子显得捉襟见肘,每天的阳光对于我们来讲,都有一种压抑的阴沉沉的感觉。

我万万想不到,自己竟会扮演了“腐败红娘”的角色。腐败,使我像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一样,提起来就恨得牙根发痒,但我却无法抗拒严峻的现实生活的考验,无法抗拒“住房梦”的诱惑。那是一个岁末的夜晚,我和张峰两个人正“激情投入”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响似一阵的敲门声。打开门一看,是房东。只见这位50多岁的妇女横眉立目地掐着腰,高声朝我们吼叫:“上个月的房租怎幺还不交?想不想住了?告诉你们,从现在起房租每月800元!不想住,马上滚蛋,有好多人等着租呢……”张峰闻言,冲下床要揍这个泼妇似的房东,被我拉住了。我陪着笑脸,说着好话,总算把房东哄走了。临走时,房东下了最后通牒:“想住,三天之内把欠的房租和来年的房租交齐。否则,走人!”房东骂骂咧咧地走了。屋里,我和张峰面面相觑。张峰使劲擂着自己的脑袋:“我他妈的还叫一个男人吗?让人像只狗似的撵来撵去。房子、房子,什幺时候我们能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声音凄厉而干涩。

刘校长又一次把我叫到了办公室。我坐在刘校长的对面,把第27份“要房申请书”递给了他。刘校长沉默了半晌,哑着声音对我说:“张婷婷,咱们校盖的住宅楼一共只有48套,可申请要房的却有253名教职员工。你的困难对于你来讲是天大的困难,可咱校六十多人有20年教龄却住在平均面积8平方米的房子,这房你让我怎幺分……”刘校长说的是实情,可我再也无法忍受房东的欺辱。刘校长在我即将走出他的办公室时,突然想起了什幺似的喊住了我,叫我重新坐下,沏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茉莉花茶端给我,这番举动,使我隐入五里雾中,我看见一张笑佛似的面孔。

“听说,你和市里陈副局长是亲戚?”刘校长笑容可掬地问。“陈副局长……”好半天,我才想起来。刘校长问的是但任X局副局长的陈敬民,他是我的一位远房表叔。但我们家世代是普通的平民之家,跟这位表叔基本没有什幺来往,在我结婚时,特意去告诉这位表叔,人家都没有理睬。想不到,刘校长竟然打听到了我的表叔。

“是这样的,我的儿子从部队转业分配到了你表叔的那个局,我的儿子在部队上喜欢写点东西,他想去宣传科。可一直找不到‘接洽的关系,所以请你方便的时候和你表叔讲一讲。至于你的住房问题嘛,我会慎重考虑的,你知道,这是最后一批福利房了,争的人多。我就不多说了……”我的心如撞鹿,点点头,走了出去。

“能否拥有我们自己的住房,关键就看你表叔的了。一定要争取这千载难逢的契机。”听罢我的讲述,张峰一边快活地扎着围裙在厨房里出出入入,一边给我打气。吃过饭后,我们夫妻俩详细讨论了“行动方案”。按照我和张峰计划好的方案,第二天,我来到了表叔的工作单位。等了一天,也没见到表叔。好不容易,才打听到表叔的住宅。晚上,我和张峰买了两瓶茅台酒,一条熊猫烟(事后才知道,都是假的)前去表叔家“认亲”。好半天,一位十七八岁的小保姆才给我们开了门。“找谁呀?”表婶懒洋洋、怀有戒备的目光打量着我们。“表婶,我是婷婷呀!”因为在我上小学时,表婶曾到过我们家。表婶冷漠地把我们让进客厅,让小保姆给我们端来水果盘,居高临下问起我们的来意。倒是张峰,此刻小嘴像抹蜜似的恭维着发福的表婶。把表婶说得眉头舒展开来。一会儿,表婶的大女儿、大姑爷回来了,张罗着要打麻将。“三缺一,怎幺玩?”表婶被吊起的兴趣要冷,张峰忙毛遂自荐来当“救火队员”。“方城”之中,表婶谈笑风生,八圈下来表婶斩获最丰。这大部分是张峰给“点炮”。表婶兴犹未尽,又打了一个八圈。表叔回来了,先是在一旁观战,后来忍不住技痒,替换下表婶,坐到牌桌旁。张峰几乎成了表叔的“专业炮手”,牌局终了,表叔的面前已堆起小山似的花花绿绿钞票。我望着表叔喜笑颜开的表情和他面前的钞票,肉痛得直想跳起来:天啊,张峰借来的3000元钱都在这里了,我不敢看张峰那张强作笑容的脸,我知道,此刻张峰的心里一定会不是滋味的。走出大门外,我紧紧挽住张峰。“婷,你知道我刚才在牌桌上想什幺吗?我在想:如果我有支枪,一定先毙了你表叔和表婶,这些王八蛋……”张峰眼中是愤怒得几乎要喷射的火焰。

我把跟表叔联系上的消息告诉刘校长后,刘校长很高兴。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又大又厚的信封:“婷婷,这是两万元钱,你拿去做活动经费。”我再三推托,最后只拿了一半,按照计划方案,我和张峰又借了一万元,前去打点“表叔”。终于,当两万元全部收进表叔的腰包时,刘校长的儿子也如愿以偿地进了X局宣传科,当上了一名主任科员。

年底,刘校长终于笑嘻嘻地把一套50多平方米两室一厅的住房钥匙交到了我手中。搬进新居那天,不知为什幺,我总是高兴不起来。躺在新居的席梦思上,总觉得失去了什幺似的……

成为同事、亲友眼热的“能人”

学校分房,许多人做梦也不会想到我这个教龄只有3年多一点的新老师,竟会享受教研室主任的待遇。许多人不服气,写信给上级和纪检部门,但都被刘校长给“处理了”。于是,我的谣言也在校园里传开了。有人说,我是刘校长的“情人”;有人说,我身后有很硬的“靠山”……众说纷纭,污泥浊水一齐向我身上汇聚。只有我和爱人知道,我们为了圆住房梦,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面对潮水般的谣言,我依然故我,认认真真上课,勤勤恳恳教书。奇怪的是,过了一段时间,我竟成为同事、亲友眼热的“能人”。原来对我鄙夷、不屑一顾的,现在反过脸来向我陪笑、巴结我。通过前后对比,使我愈发地感觉到:只有比别人强,比别人高出一头,你才会有力量,才不会受别人的欺辱。

于是,我由原来的“被动式”变成了“主动式”,在“腐败红娘”的路上也越走越远。首先,建立“关系网”和“联络图”,编制成“腐败红娘软件”。我利用亲友、师生、同学、同事等关系,把自己认为有“投资价值”的实权人物、大款等按供需双方纳入自己的“软件”中,从工商、税务、银行、政法、文化、教育等政府机关和部门发展选取“对象”,再按每个“对象”的职位、性格、爱好、事业、家庭、子女等列详细的“对应表”储入“内存”;其次,不断地提高“业务水平”。以前,自己的性格比较内向,现在我变得开朗,待人接物显得落落大方,不卑不亢。有意识地学会了喝酒、打麻将、玩保龄球和开车。原来,自己一上麻将桌,心里烦得不行;如今,一上麻将桌和酒场,却显得游刃有余。创过三天两夜不下麻将桌、喝下两斤多白酒的“记录”。别人给我起了个“麻坛女煞星”、“酒桌女一号”的绰号。在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中,我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醉酒呕吐得胆汗都吐出了,昏睡2天2夜,甚至送往医院抢救的事情也记不得有多少次。酒醒时,我暗暗地问自己:这幺做,值吗?过后看见同事、亲友、邻里巴结的表情和羡慕的目光,心里暗自给自己打气:“不付出点代价,谁会瞧得起你,捡钱还得弯下腰来呢。”

一天,刘校长打电话给我,说要请我吃饭。我心里明白:一定又是有事求我。我和刘来到了一家僻静的小饭店,酒过三巡,刘校长突然向我跪下了,吓得我大吃了一惊,急忙要搀他。他却涕泪交流长跪不起,从他悲悲咽咽的陈述中,我才明白了:原来,刘校长今年已经58岁,还有两年就要回家抱孙子去了。前些日子,同学聚会,人家当大官的当大官,当大款的当大款,可自己干了20多年校长,如今依然是一名不入品的科级干部。听完这位“可怜老头”哭哭啼啼悲悲切切的“告白”后,我一拍胸:“你这事儿交给我了!”刘校长闻言,急忙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条香烟:“我这后半生的心愿就交给您了。”

刘校长要“进步”,主管他升迁的领导据说是一位“针扎不入、水泼不进”的人。我从多侧面了解到,这位领导是个孝子,七十多岁的老母亲卧床瘫痪十多年了,如今已即将进入弥留之际,现在在住院。打听到老太太的病室后,我就主动承担起老太太的护理工作。老太太每隔半小时就得翻一次身,她很胖,150多斤的体重,让我帮她翻一次身就出一身的透汗。老太太还患有便秘,动辄大、小便失禁,护士和请来的保姆谁也不肯上前,老太太的儿子、女儿都掩鼻子,躲得远远的。我却不顾这些,用香油帮助老太太。香油虽然可以润滑肠道,但解决不了老太太的问题。这时,我就用手伸入老太太的肛门,把一个个羊粪蛋一样的黑色东西一点点细心抠出,一边和老太太和言细语唠嗑……老太太临撒手人寰时,对急匆匆赶来的那位领导嘱咐:“儿呀,娘临走求你一件事,把这个姑娘犯难的事儿办了,这是娘最后的心愿了。”事情过了不久,刘校长终于如愿当上了一名副处级的中学校长。

因为享有了“能人”之名,许多亲友,特别是以前对我们瞧不上眼的亲友也来到了我们家中。我的三姨夫是某工商所的一名副所长,因为勒索业户,被上级予以停职待岗的行政处分。一天深夜,三姨、三姨夫竟然屈尊来到我家,一边痛哭,一边把一个装有5000元的报纸包放到桌上。我冷冷地望着痛哭流涕的夫妇,脑中却想起中学时一次在三姨家吃饭的情形:表妹那天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炫耀自己的衣饰、零食,饥肠辘辘的我,正要把一块巧克力放入口中,三姨和三姨夫回来了,见了我,脸像下霜似的……“外甥女,三姨求求你,只有你能帮你姨夫。帮了你姨夫,你可就是俺们一家的救命恩人哪!”三姨的一声声哀求,使我的心肠软了下来。我答应“试一试”。通过一位好朋友的帮助,三姨夫被调到另一处工商所,继续当了副所长。当三姨、三姨夫千恩万谢地把一个信封塞到我手中,我把上次他们留下的5000元一并塞还了他们。“有些事情,并不是用钱就能办得到的。”我冷冷地对他们说。

“张婷婷没有办不成的事儿!”我在同事、亲友的眼中由“受妨嫉的人”变成了“最受欢迎、最渴望结交的人。”

被出卖的良知时时啮咬我的灵魂

1999年末,我被招进了一家新成立的晚报社,当了一名新闻记者。于是,我利用新闻记者的职业便利,更大范围地结交一大批“用得上”的人物。在这些人中,有位高权重的政府官员、知名度如明星高耀的文艺界人士、一掷千金的私营企业家、厂长、经理等等。我的“软件工程”又扩大了“业务”。一次,一位新结识不久的私营企业家董绍明找我,请我在市内惟一的五星级大酒店吃饭。“鱼又来咬钩了”。

在一间总统套房里,董绍明直言不讳地对我讲:“张记者,我要当政协常委,你出个价!”我笑眯眯地望着这位财大气粗、百无禁忌的男人,摇了摇头:“董总,有些事,钱只是一个组成部分而已,并不是全部啊。”董绍明的眼球瞪大了:“妈的,这个世界还有钱买不来的东西?你只管报个价,5万元行不行?10万元行不行?10万不行20万行不行?……”我站起身,向门外走去。董绍明见我要走,追在我身后:“张记者,别生气,我,我喝多了。”我回过头,郑重地告诉董绍明:“你在没有学会尊重别人之前,你的‘业务,我暂时不予考虑。”说完,走出那间据说一夜宿费就一千多元人民币的“总统套房”。

记者的工作既是悠闲的,又是忙碌的。某县发生了一起严重的劣质化肥坑农事件,我奉命前去采访。采访正在进行中,该县的县委书记、县长通过我的一位好友找到我。该县的头面人物,把我们几家新闻单位的记者找到一起“吃饭”。县委书记、县长恳请我们“笔下留情”,每人发了一个内装1000元的红包。不料,当晚省、市的电视台播出了该县的“化肥事件”。画面上众多村民激愤的表情,劣质的化肥蚀死的禾苗让人触目惊心。看到电视,我的心中一动,正准备把自己的“灵感”兜售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门外站的是县委书记、县长、县宣传部长三人。“对不起,对不起,打扰张老师了。”话题很快就转到刚播的“化肥事件”新闻上,县委书记不安地大口大口地抽着烟,弥漫的烟雾后是一张焦灼的脸;县长搓着手,面孔灰白;宣传部长眼睛紧盯着我,巴望我出一条“锦囊妙计”。半晌,宣传部长建议:“李书记、丁县长,要不,咱们再派人找一找……不过,得花一笔不小的费用。”李书记、丁县长把征询的目光投向我,我不慌不忙地说:“千万不要找人!一分钱都不用花。我认为,应当让两家电视台热播!化肥事件是真实的,后果是严重的。如今,想捂、想堵不仅于事无补,反而有害无益,现在惟一的办法是:用疏导方式,进行‘反题正做。一方面,县里主要领导挂帅,成立‘化肥事件调查组对事件的责任者进行严肃的党纪、政纪处分,直至追究刑事责任;另一方面,派人联系各家新闻单位,迅速通报调查结果和处理意见。同时,在全县范围内进行一次群众性的行风评比活动,评出“最优”、“最差”单位和个人,针对合理化建议予以采纳并奖励……”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李书记、丁县长激动得泪花滚出,两只大手同时握住我:“张老师,张老师,今天我们才真正见识了你这位‘高人啊!”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化肥事件”新闻播出后,在社会上引起强烈的反响,一些对李书记、丁县长不满的“政敌”趁机发难,李、丁二人的乌纱帽岌岌可危,但是没过一个星期,整个事件完全按照我的“策划”发生了逆转:“化肥事件”的责任者受到追究,农民的损失得到了赔偿,“最优”、“最差”行业和个人评比活动如火如荼在全县范围内展开……于是,“曝光”变成了“歌颂”。李、丁二人终于度过了那段“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日子,呈现他们眼前的是“阳光灿烂”的风景。第二年的春天,李书记被提拔为副市长,丁县长接替了县委书记的职务……

通过不断地实践、总结,我的“业务素质”、“业务水平”升华到一个全新的层次,家中由原来的负债变成了有不菲的存款。捉襟见肘、囊中羞涩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然而,我的心却永远失去了平静,夜半醒来,被出卖的良知时时啮咬我的灵魂。

终于结束了“腐败红娘”的生涯

2001年结束,我怀孕了。妊娠反应特别强烈。结婚前,我和张峰商定:婚后3年不要孩子!用3年的时间奠定我们事业的基础。但我怎幺也想不到,昨天还海誓山盟的夫君却“情感走私”了。

当我把怀孕的消息告诉张峰时,张峰没有我想象的惊喜,反而蛮横地命令我:“打掉!”我的眼中含着委屈的泪花。“再过5年我们要孩子也不晚,趁着年轻,我们得发展事业。”听说,女人一过30岁,生孩子就等于闯生死关,我可不想那样。看着别人家三口尽享天伦、其乐融融的样子,我羡慕极了。于是,我没有听从丈夫的“指示”。悄悄孕育着一个蓬蓬勃勃的生命。怀孕6个月后,我向单位请假,一心做起了“准妈妈。”反正,家里的钱三至五年是用不光的。

一天,丈夫深夜从外归来,酒气熏天的他一沾上床就鼾声大作。怀孕的女人有时特别渴望丈夫的爱抚,我禁不住亲吻他,他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可口中呼唤的却是“芸,芸……”“芸是谁?”女人的妒嫉和恼恨使我一把推开了他,厉声追问这个叫芸的女人。可张峰睡去,丝毫不理睬我的咆哮。以后,张峰夜不归宿的时候越来越多了,有一次,我竟听到他和一个发嗲的小姐通话。我怒不可遏,压抑许久的怒火瞬间发作起来。两人由吵到骂,由骂到打,张峰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一脚踹在我的小腹上,一阵剧痛,我便昏了过去……醒来时,我已经躺在医院里。护士悄悄告诉我:流下来的是一个已有6斤多的男孩,我的眼泪强忍半天,终于咽回到肚子里。张峰由一名普通科员,5年多的时间就成为一个年轻有为的处级干部,一切都是我的“策划”结果,我得到的回报却是“东郭先生”的下场……我感到心灰意冷,想了许多许多……也许,这是我做“腐败红娘”的报应吧。一想到一些人通过自己的“帮助”跻身官场,不断“进步”;一些人通过自己获得普通老百姓一辈子也得不到的“好处”时,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既悲哀,又恶心。病床上,我向被自己出卖的良知一遍遍地忏悔。

一个星期后,我出院了。第一件事就是在张峰写好的“离婚申请书”上签了字,同时,在单位办了停薪留职手续。用自己的钱和一部分借来的钱开办了这家“真美丽美发中心”。

我终于结束了“腐败红娘”的生涯,决心用自己的辛勤劳动换取清清白白的回报,用自己的汗水创造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文中人物皆为化名)

(责编江有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