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诗

强悍父亲的影子

父亲是我最初认识男人的“范本”。可惜,这个“范本”给我提供的有关男人的概念是扭曲的,所以在我心中对男人这个概念的注脚主要有三个条目:一是男人具有强悍、暴躁的脾气,让人恐惧;二是男人武断、在家里蛮不讲理,跟他无话可说;三是男人没有同情心,不可亲、不可信。其实,这些不仅源自于父亲,也源于我的家庭。父亲脾气暴躁、做事武断,而母亲在他面前总是唯唯诺诺、忍气吞声。在我们家里,大事小情都是父亲说了算,他从来不跟我母亲商量。面对父亲粗俗的辱骂,母亲极少回击,顶多是“砰”的一声关上房门,自己躲到屋里默默地哭上半天。

父亲一直重男轻女,因为母亲没有为他生一个儿子,经常流露出对母亲的不满和蔑视。我和姐姐从小都特别害怕父亲,害怕他声色俱厉的训斥;害怕他发怒时暴跳如雷、凶神恶煞的样子;害怕他手中那根小树条在我们身上留下一道道紫黑色的印迹……

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我和姐姐也渐渐养成了懦弱的性格。于是,父亲就认为我们遗传了母亲的劣根性,每当他心气不顺的时候,就将我们娘儿几个一块儿打骂。这样的遭遇让我不仅害怕父亲,更害怕男人这个群体。我常常想,天下的男人也许都像父亲这样。我天生无法选择父亲、无法逃避他给我的打骂和折磨,但我可以逃避父亲之外的其他男人的欺负和折磨。所以走出家门,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我尽量远离男性,渐渐地我几乎成了被男性遗忘的角落。

路遇“露阴男”

我从小生活的家庭虽然不和睦,但十分传统,“男女授受不亲”早已根深蒂固地植于我的心灵深处。父亲非常传统而且古板,因为我天生丽质、相貌姣好,他总担心有人在我身上打坏主意。所以刚上小学三年级时,他就严厉地告诉我:“不要与男老师单独相处,更不准与男生接近!”进入青春期以后,他对我更加不放心了。曾多次警告我:“不要给任何男人笑脸,否则,你只能自食苦果!”尽管我不喜欢父亲,但在这一点上,我和他有着惊人的共识,所以从来没有叛逆过。从小学到大学,我时时处处小心翼翼,像避虎狼一样“避男”,所以,在我的朋友圈和“死党”里面,的确没有一个男性。尽管如此,但偶然也会飞来横祸——那是我在县城读高中的时候,当时学校规定我们住校生每两周回家一趟,讨取生活用品。一个周末的傍晚,我匆忙行进在回家的路上,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看见一个男人坐在路旁看书。当我从他身边走过时,他微笑着朝我点点头。出于礼貌,抑或是出于对这位“好学者”的敬意,我也报之以微笑。第二天下午,我带着行李返校时,老远就看见那个男人又在原地看书,就在我走到他近前时,他突然神情诡秘地问道:“小妹妹,几点了?”我看了看手机,正准备转头告诉他时,他居然拿起挡在阴部的书本,露出了生殖器。他的行为着实让我吓了一跳,我惊叫一声,用尽全力飞也似的逃走了。

从那以后,我更加“恐男”。为了保护自己,我采取了“不与男人接触”、“不和男人说话”、“看见可疑男人就躲”等措施。即使在我走进大学校园之后,面对那些校园情侣们花前月下的浪漫和相拥缠绵的欢愉,我心里拒纳男人的这道“防火墙”依然壁垒森严。

姐姐的惨叫

大学毕业后,我凭着优异的学业成绩,顺利进入一家纸质媒体做编辑。生活在灯红酒绿的都市里,又有了自己满意、别人羡慕的工作,于是,父母一次次提醒我:可以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了!而我总是以各种理由搪塞他们……

是啊,婚姻大事几乎是每一个年轻人都憧憬的男欢女爱的激情生活,而我“恐男”之心依旧;尽管也有不少条件相当优越的男人多次向我示好,甚至有人软缠硬磨、穷追不舍,而我面对各种强烈的爱情攻势,却依旧岿然不动、心如止水!

好多年后,实在迫于父母和各方亲友的压力,我便强迫自己接纳了一个很优秀的男人,他就是我现在的丈夫。几年的交往中,我发现他根本不是我心里那种“范本”式的男人,也并无可恐之处,而且我也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爱所带来的幸福,但我的恐惧心理丝毫没有减弱。为了不辜负男友给予的爱,我多次强忍“恐男症”的魔爪对我肉体的撕扯和心灵的蹂躏,又一次次暗暗强迫自己给男友及其家人一个理想的交代,我终于决定和他携手踏上了婚姻的红地毯。

然而,就在事情有条不紊地慢慢推进中,意外又出现了:新婚之夜,当新郎满心欢喜地轻轻为我脱去最后一块轻纱时,我的心顿时紧张起来,好像骤然之间将跌入万丈深渊一样。为了不破坏他的兴致,我用最大的毅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当他轻轻把我揽入怀中即将进入状态时,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十几年前我耳闻目睹的惊恐一幕:

那是我十五岁时在医院妇产科看到的情景——当时,我到医院看望临产的姐姐,在待产室里,我目睹姐姐的惨状:剧烈的阵痛折磨得她脸色苍白,汗水奔涌;为了抗拒阵痛,她攥紧拳头,咬紧牙关,还不时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呻吟。面对此情此景,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最后,惊魂难定的我实在不敢再看下去,便决然逃出待产室,躲到走廊里哭泣。就在这当儿,我隐隐约约地听到姐姐在痛苦的呻吟中还夹杂着对姐夫的抱怨:“都是你干的好事啊,让我遭罪!”

“姐姐说得对,这就是男人的又一个可恐之处!”当时,对男女之事还十分蒙胧的我,立刻在自己心灵的光盘上刻录了这句话。同时,又在我心灵深处的男人“范本”上加了一个注脚:男人自私,为了个人的淫欲,给女人制造痛苦。

那一天,从产房里传来一个又一个产妇撕心裂肺的哭嚎,我从中一次又一次真切地感觉到男人给女人带来的灭顶恐惧。直到若干年后,面对自己的新郎,这种恐惧居然神使鬼差般的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怕!”我禁不住大叫起来,并用力将丈夫推开。

这个尴尬的“休止符”让丈夫莫名其妙、哭笑不得,沉默片刻之后,我主动打破僵局——颤抖着双手,满面羞涩地为他戴好安全套。丈夫的激情又点燃起来,就在他兴致勃勃准备再次发起冲锋时,我的恐惧感再次袭上心头,忐忑不安地问他:“你说这安全套如果不安全咋办?”他未置可否,但如此这般的扫兴言行持续折腾下来,他心里的郁闷无法名状,“性”趣也烟消云散了。

就这样,甜蜜的新婚生活被我的恐惧心理搅得一塌糊涂、味同嚼蜡,我们一点也没有感受到水乳交融、灵肉合一的快感。在十几天的蜜月生活里,尽管我努力地克制自己、改变自己,但我们还是没有一次真正意义上性生活——几乎每一次,丈夫都是在我的“好痛”、“我怕”的大呼小叫中草草了事。

每每这时,我总觉得这对丈夫太残酷,太不公平,深感愧疚。说实话,我也想做个好妻子,在他需要的时候,与他共赴巫山,享受云雨;我也想天天与他耳鬓厮磨,忘情湿吻,尽情缠绵,以回报他的爱。但遗憾的是,虽然我已竭尽全力,还是无法战胜“心魔”。因而,我想尽快离婚……

心理专家:如何走出“异性恐惧症”

目前,在性心理障碍中,除性功能障碍外,还有“异性恐惧症”,即“恐男症”或“恐女症”。其表现是对异性感到惧怕,不敢与异性交往,常常采取竭力回避的态度。其实,“恐男症”或“恐女症”都是社交恐惧症的一种特异形式。

从丹丹的讲述中,可以看出,造成她对男性的恐惧有三个根源:一是强悍父亲的阴影,二是“露阴男”的惊吓,三是姐姐临产的痛苦。尤其是耳闻目睹姐姐临产时的痛苦情景,便在潜意识里留下生孩子的恐惧。而姐姐在痛苦的呻吟中抱怨姐夫说:“都是你干的好事啊,让我遭罪!”一句撒娇的话却迎合了她的偏见。所以在婚后性生活时,丹丹脑海便出现了生孩子时的痛苦情景,不由得心里紧张,甚至讨厌男人。于是,毫不犹豫地推开丈夫。

作为社交恐惧症的特例,“恐男症”的核心问题也是“怕”。通常情况下,患者为了摆脱“怕”,往往采取逃避的办法,不去接触异性,甚至把自己封闭起来。庆幸的是,丹丹现在已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恐男”,而是恐惧生育。丹丹已经能够强迫自己恋爱,直到结婚,又试着让自己接纳丈夫,这说明她基本完成了矫正“恐男症”的认知调节和行为调节这两个重要步骤,基本摆脱了“恐男”的阴影。丹丹现在拒绝丈夫的性行为,不是“恐男”,也不是“恐性”,而是怕性行为之后怀孕、生孩子,怕生产的痛苦。其实,对于女人来说,分娩的阵痛的确很痛苦,但痛苦并不可怕,因此,女人们都能坦然面对、欣然接受这样的痛苦,一个个痛苦并快乐着,也许这正是女人的母性所在和伟大之处。根据丹丹目前的状况,可以多与产科大夫和产妇接触,从她们那里可以全面地了解孕育、生产的专业知识,分享孕育、生产的经验和喜悦,更有利于走出目前的心理阴影。

(责编 江有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