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斌

“左眼视网膜母细胞瘤B期。目前还在可控期，准备化疗，然后摘除眼球。”2013年8月一天下午，杭州第一医院眼科门诊，33岁的史国瑞抱着女儿希希，听到了医生残酷的“判决”。他双腿发软，双手却愈发地抱紧了怀里的小生命……

史国瑞是杭州富阳市一家公司的工人，他怀中的女孩不到半岁，而他成为她的父亲还不过90天。

捡来的女儿濒临失明，爸爸扛起大爱天空

2006年，史国瑞与吴晓芳相识并相恋，次年举办了婚礼。然而结婚两年，吴晓芳的肚子却迟不见动静。夫妻俩到医院检查，结果令史国瑞难堪：他患有弱精症，妻子自然受孕的机率很小。

此后，夫妻俩踏上了治疗不育症的漫漫长路，史国瑞甚至创立了由不育男人组成的“希望爸爸QQ群”，向病友们求教……虽然各种方法都没有见效，史国瑞当父亲的渴望却越来越强烈。让他想不到的是，就在2013年5月11日早晨，他竟然真的当上了“父亲”。

早上6点多，史国瑞步行去上班，路过环城北路的红光大厦时，突然听到路边的一个纸箱里传来细弱的哭声——单薄的粉色襁褓中竟有一个婴儿，小脸旁有一张字条，写着“2013年3月19日生，女。”显然，这是一个弃婴。虽然孩子身旁有一只奶瓶，但她的嘴唇早已干裂，声音也哭得嘶哑。史国瑞赶紧拿起奶瓶喂进婴儿口中。孩子大口吞咽着早已冷透的牛奶，暂时停止了哭闹。

抱起孩子，史国瑞急忙返家。吴晓芳说：“你在哪里捡的就还到哪里去。我们没孩子，但也没富到要养别人孩子的地步！”史国瑞只好抱着孩子往回走。这时，孩子的小手突然动了起来，拂过他的下巴，软软的，香香的……史国瑞的心一下子融化了，他决心留下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为此，吴晓芳和他闹了半个月。他们俩的收入加起来一个月不过四五千元，除掉房租和水电费，余下的钱多用于求医，根本没什幺积蓄。可任凭妻子怎幺不愿意，史国瑞都会重复着说：“孩子太可怜了，我真的不忍心……”

几天后，史国瑞办理了合法的收养手续，给“女儿”取了一个俗气却很暖心的名字——史希希。然后，他在10多平米的出租屋里又加了一张折叠床，把寡居的母亲从老家接过来照顾孩子。

在全家人精心的照料下，希希一天天白胖起来。史国瑞还把自己喜得女儿的消息和与女儿亲昵玩耍的照片，在他创建的群里公开，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之情。

希希快半岁时，吴晓芳发现她左眼瞳孔中心有一个直径约两毫米的白点，眼周还有些红肿，稍微触碰便会大哭。史国瑞急忙把孩子带到医院眼科检查，于是便出现了本文开头的一幕……

医生告诉史国瑞，视网膜母细胞瘤俗你“眼癌”，是婴幼儿眼病中性质最严重、危害性最大的恶性肿瘤，常会双眼先后或同时罹患。目前国内多采用“保命”治疗：化疗、摘除眼球，否则，肿瘤将会向颅内转移，死亡率高达95%……史国瑞彻夜未眠。

卑微养父挺胸而出，为救女儿，我要去大洋彼岸

很快，希希的治疗方案出来了：先做6次化疗，然后进行左眼球摘除手术，同时安装义眼，总费用大约22万元。史国瑞交了两万元住院押金后，希希开始做第一期化疗。

因为第一次化疗剂量大，希希除了哭闹就是昏睡，连水都不肯喝，一看到护士就大哭，想到不久后女儿就要遭受“剜眼之痛”，史国瑞的心痛到了极点。

第二期化疗后，希希的状况更糟糕，呕吐物是绿色的胆汁。史国瑞声泪俱下地哀求医生：“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医生告诉史国瑞，美国对该病的治疗非常先进，可以保住眼睛。但治疗费用高昂，初步估算需要人民币将近100万元。

史国瑞悲伤地哭了起来。以他目前的收入，不吃不喝20多年才能凑够这笔钱。可是，治疗能保住希希的生命和眼睛，这个诱惑太大了！几个昼夜的辗转思考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不惜一切代价，筹钱！ ”

史国瑞的举动深深刺激了吴晓芳，她含泪质问史国瑞：“你疯了吗？去美国治病，就等于把我们的下半辈子都给了她！”史国瑞惭愧地说：“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如果还有办法能让她以后的人生更完美，我怎幺能不去努力呢？”

2013年9月底，吴晓芳向史国瑞提出离婚。希希的病情迅速恶化，但美国的医院都需要先缴纳50万元左右人民币的入院费用。出国看病，委托中介办理签证的手续费用大约就需要10多万元，也就是说，至少要有60万元人民币才能走出国门。虽然此时他的存折里只有两万元钱，但他仍决定负重出发！

所有的人都认为史国瑞的行为不值，因此他最终只借了不到1万元钱。史国瑞急了，“扑通”一声跪在母亲面前，希望母亲能卖掉家中的老房子，救救他唯一的“女儿”！最终，老母亲流着泪同意了儿子的请求。本来价值32万的房子，以27万的价格成交，史国瑞唯一的要求是一次性付款。

有了这笔钱垫底，史国瑞觉得希希去美国的希望进了一大步。他说：“希希，你得感谢奶奶，咱们现在只差31万啦！”只有半岁的希希仿佛听懂了养父的话，笑了。望着女儿难得一见的笑脸，史国瑞哭了……

为了尽快筹齐希希的治疗费，史国瑞让母亲在医院照顾女儿，自己在建筑工地上揽活，晚上还要到夜市上摆摊，他还学会了手机贴膜，一晚上能挣200多元钱。收摊后，史国瑞就赶到医院，坐在已经熟睡的女儿身边，一张一张清点着皱巴巴的零钞，然后认真地在本子上记下：“离60万还差三十万零五千二百八十一元……”

史国瑞为希希筹钱的整个过程，都在被他视为精神家园的“希望爸爸群”中直播。群友们帮助史国瑞设立了专用捐款账号，并将“希望爸爸群”更名为“重见光明宝宝群”。

捐款像雪花一样从四面八方飞来。截止2012年10月，希希的专用爱心账户上已经募集到51万多元。此时，一位名叫“想念”的群友一次性向爱心账号中打入了5万元钱。中介公司得知史国瑞的故事后，也应允减免一半以上的手续费用。

女儿重生光明伴随，爸爸有缘之爱踏浪归来

2013年11月10日，史国瑞接到来自美国费城的入院邀请函。11月17日，史国瑞带着女儿抵达费城。20日，希希接受第一次微导管插入眼动脉局部灌注化疗。

在等待的焦灼中，史国瑞用手机上网，向“重见光明宝宝群”进行“实况转播”。网友“想念”尤其激动，不停地追问情况。

两个小时后，医生向史国瑞宣告手术成功！4天后，希希开始进行第二次治疗，之后每隔一周进行一次治疗。眼睛是人体最娇嫩的器官，考虑到手术如此密集，幼儿泪腺发达容易哭闹，医生一般都要采取注射镇静剂、封闭泪腺的处理。但令医生惊讶的是，1岁不到的希希只要听到爸爸喊着“希希乖，不哭”，就不会哭闹，当医务人员称赞希希为“最坚强的小病人”时，史国瑞为女儿流下了骄傲的泪水。

经过6个周期的治疗，希希左眼内的肿瘤物缩小、钙化，右眼内的肿瘤物完全消失。2014年1月27日，当厚厚的纱布拆开，希希的双眼重见光明！

2月20日，史国瑞抱着希希登上了回国的航班。几位热心的群友在机场迎接。在一大群男人中间，有一个女子，她就是网友“想念”。她抱过孩子，把脸紧紧贴在她的小脸上。她俩有些相似的眉眼，让史国瑞突然明白了什幺！他急忙从“想念”手中接过希希，正想深聊时，她却转身消失了……

第二天晚上，“想念”来到了史国瑞的家——

原来，她叫张凤娟，今年22岁，曾在台州的一家酒店打工，与一名同事恋爱并同居。对方承诺要娶她，她便懵懵懂懂地做了母亲。没想到生下女儿后，男友却说自己早有妻女，只是希望张凤娟帮他生个儿子。张凤娟不依，对方干脆辞职走人了。

张凤娟欲哭无泪，她身上只有几百元钱，酒店也因此事将她辞退了。她只得狠心把孩子丢弃到富阳，并一路跟踪抱走孩子的史国瑞，记住了他的的住处和门牌号码。

在此之后，她来到紧挨着富阳市的留下镇，在一家纸业公司做起了销售员。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史国瑞的住处转悠，假装无意与邻居闲谈。她得知史国瑞因为给孩子治病而离婚后，心里充满愧疚。她辗转打听到史国瑞的手机号，并最终追溯到了 “重见光明爸爸群”。当看到史国瑞经常在群里晒他与“女儿”的幸福时，张凤娟常在屏幕这边哭泣……

得知史国瑞要带女儿远赴美国治病后，张凤娟找到不负责任的前男友，逼他拿出了5万元钱，并写下两不相欠的字据。张凤娟拿到钱后，立刻打进了史希希的爱心账户。现在，她没有要回孩子的意思，只希望能经常看看孩子。史国瑞没有反对。

从那以后，张凤娟隔三岔五就会来到史家，尽心尽力弥补自己的过错，并补偿史国瑞为女儿的付出。得知史国瑞经常加班，还舍不得吃中饭后，她就精心备好午餐，趁热给他送去;他每天的工装，她也洗得干干净净，叠好放在他的床头。每个月的工资，她几乎都用在了希希和史国瑞身上。

不知从什幺时候开始，希希学会了叫“妈妈”，史国瑞对张凤娟的怨恨也慢慢消失。

2014年8月，热心的摄影师群友为史国瑞免费拍摄了婚纱照，照片上的新郎史国瑞、新娘张凤娟一起抱着希希，他们甜蜜无间，幸福无比。■

（责编  冰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