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倩

【摘要】《山海经》是中国先秦时期的重要古籍,以其神奇瑰丽、大气恢宏、脑洞大开的想象对后世文学、艺术创作产生着深远影响。《山海经》之原始思维契合了儿童文学审美,是儿童文学创造的资源宝库。当前,以《山海经》为题材进行的儿童文学创作已取得了不少成果,主要创作形式有童话、幻想文学、绘本、儿童影视文学等。扎根本土文化资源,不断探索适合国内儿童阅读的文学新样式,是文化界需持续探索的课题。

【关键词】《山海经》;儿童文学;童话;幻想文学;绘本;儿童影视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标号】2096-8264(2023)18-0047-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18.014

《山海经》是中国先秦时期的重要古籍,被袁珂认为是我国古籍中最崔巍瑰奇者。在中国传统社会,《山海经》因其多记载“怪力乱神”之事而一直未能居于社会观念的主流。《山海经》先有“图”后有“经”,但原图早已流散在历史的长河中。目前所见的图本多是明清两代所绘,后人随时代变换不断更新。《山海经》以其独特的神秘性,以其呈现的神奇瑰丽、大气恢宏、脑洞大开的想象世界,吸引着历代学者们孜孜不倦的探索研究,对后世文学、艺术创作产生了深远影响。

当前,文化界对《山海经》资源的发掘以图书为主,其中又以儿童文学作品居多。《山海经》与儿童文学似乎有着一种天生的联系,是儿童文学创作取之不尽的资源宝库。

一、《山海经》之原始思维与儿童文学审美创造

儿童是个体生命的开始,与大自然有着更加紧密的关联。作为人类初始阶段的原始时代也是如此。人类的文化原型总是更多地在保存在原始先民身上,保存在儿童的生命中。体现先人原始思想的《山海经》提供了儿童文学美学创作的无限可能。皮亚杰认为,自我为中心、主体和客体不分是儿童思维的显着特点。儿童往往会把自己的主观感受和客观认识融为一体,把自己的主观感受传递到客观世界中去。“泛灵论”与“任意结合”观念则是其突出的表现。

(一)“泛灵论”与儿童文学审美创造

原始社会生产力极其低下,先民们不能理解刮风、下雨、雷电、山洪等自然现象,认为是无形的神灵在操纵着一切,于是用超乎寻常的想象,把自然万物人格化,从而产生了“万物有灵”观念。这一观念进一步发展,逐渐衍化为图腾崇拜、神话与巫术。山海经神话正是华夏初民在这一观念基础上创造的产物。

从《山海经》所记叙的各种怪神怪兽中可以窥见原始社会自然崇拜的迹象,书中记载的很多神灵具有自然之力。如《山海经·海外北经》记载:“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1]儿童思维与原始先民一样,对外在世界的认识具有模糊性,难以区分现实与想象,他们认为大自然万事万物都是有生命的。在许多儿童创作的作品中,太阳会对人笑,星星会调皮地眨眼睛,小动物会说悄悄话,小花小草会跳舞……这正是“泛灵观念”的生动表现。儿童正是通过泛灵观念,使得整个世界都灵动起来,充满着蓬勃的生机。正是这种思维上的共通,将《山海经》与儿童文学创作紧密地连接起来。

(二)“任意结合”与儿童文学审美创造

先民们由于知识匮乏,往往根据近似、对比等原则对事物进行联想、调配和组合,从而形成新的形象。中国“龙”的形象就是“任意结合”的产物。在原始社会部落融合的过程中,夏人将兽的角和鸟的爪等特征组合在自己原先的图腾崇拜物——蛇的身上,复合成了早期“龙”的形象,成为部落新的图腾,并在此基础上不断演化,最终成为现在人们所熟悉的中国龙。

任意结合思想在《山海经》夸张的幻想中得到了高度体现,以书中记载的异兽形象最为典型。《山海经·西山经》记载:“又西三百二十里,曰槐江之山……实惟帝之平圃,神英招司之,其状马身而人面,虎文而鸟翼,徇于四海,其音如榴。”[2]英招是上古时期神话传说的神,长着人的脸、马的身体,身上是老虎的斑纹,有像鸟一样可以飞行的翅膀,是人、马、虎、鸟的组合。儿童同样不懂得事物的联系有其内在根据,常按照自己的主观意愿随意地将不相干的事物(现象)联系在一起。《山海经》神奇的想象符合了儿童审美需要,很容易被儿童接收并喜爱。《山海经》也因此成为儿童文学创作的重要借鉴。

二、《山海经》与儿童文学创作

《山海经》体现的原始思维在一定程度上符合了儿童的审美需求。据统计,21世纪以来,借鉴《山海经》进行文学或其他艺术创作的书目共有150余种,其中有约100种是文学类读物,有近45种属于绘画类(含漫画)。在这近100种文学作品中,有近一半属于儿童文学。[3]儿童文学是专为少年儿童创作的文学作品,以儿歌、童话、寓言、儿童小说、幻想文学(幻想小说)、绘本(图画书)、儿童戏剧文学以及儿童影视文学为主要形式。《山海经》为儿童文学创作提供了丰富的本土文化资源,其中以童话、幻想文学、绘本、儿童影视文学最为突出。

(一)《山海经》与幻想体儿童文学

幻想是一种特殊的创造力,是儿童成长所必需。童话以幻想为本质特征,以夸张变形的人物形象、荒诞的情节、虚化的环境等为具体体现。童话最初几乎与神话传说同体共生,是对神话传说进一步文学化的转述与传播。

儿童文学创作的途径之一就是以《山海经》为题材进行童话故事改编。很多孩子们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如女娲补天、精卫填海、夸父逐日、大禹治水等,都是根据《山海经》神话传说改编而成。

以“山海经”和“童话”联合命名的各种版本的文学作品也是屡见不鲜。如林一苇创作的《童话山海经》,以《山海经》的典故为脚本,以童趣的语言、迤逦的想象、水灵清澈的心境讲述了一个个风趣幽默、童真诗意、温馨婉转的小故事,给孩子们以丰富的想象力和真善美的享受。

除单纯的改编外,更有一批儿童文学创作者对《山海经》进行了深度的探索和开拓,创作出一批深受儿童喜爱的童话作品。在深度挖掘《山海经》的基础上,萧袤以创新的童话化手法创作出《童话山海经》系列,丰富了儿童文学创作宝库。

随着时代的发展和技术的进步,除传统的书本阅读外,山海经童话故事更是借助新的音视频媒介深入到了儿童的生活中,成为孩子们接受传统文化熏陶的重要方式。

幻想文学诞生于18世纪末19世纪的欧美,表现的是超自然的世界。幻想文学采用小说的形态,因而也被称为幻想小说。幻想小说与童话一样,蕴含丰富的幻想因素,但二者有很大的区别。童话中的世界是一元世界,自然的、超自然人和物的都处于同一个维度。幻想小说展现的是二元或者多元世界,主人公往往通过某种媒介从现实世界进入到超自然世界。具有自觉意识的中国幻想文学兴起于20世纪八九十年代。随着创作的日益成熟,中国作家们逐渐有意识地跳出对西方幻想儿童文学的仿制,主动向本民族的文化资源寻求帮助,努力创作具有中国民族特色的幻想儿童文学作品。

历史悠久的中国文化中蕴含着丰富的神话元素,这些传统神话亦成为我国幻想儿童文学文化之根。21世纪以来,幻想儿童文学出现了一大批创造性转换《山海经》神话资源的作品。但因《山海经》中的神话人物与神话情节在历史发展的进程中发生了较大的变化,故作家们在对神话资源进行接受的同时,也关注后世文学典籍对《山海经》神话的补充与对接,力求创作的合理性。创作者们常截取《山海经》神话的某一片段或某一人物,结合儿童幻想小说的叙事模式对其进行扩写或续写,从而生成一篇新作,如葛冰的历险式小说《山海经大精小怪》系列。

还有作家对《山海经》中散乱零碎的远古信息进行了充分发掘和重新梳理,赋予连贯的线索,以孩子们喜欢的科幻形式,穿越时空,重构一系列有趣的探险故事,如王砅的《幻游山海经》。

另外,很多网络玄幻小说也吸收了《山海经》的神话元素,深受青少年的喜爱,如阿菩的《山海经密码》。

(二)《山海经》与绘本

绘本又称图画书,是文学与美术在儿童文学领域的结合。绘本以图画为主,文字为辅,对培养儿童阅读兴趣、促进儿童艺术启蒙、提升儿童智力都具有极大价值。随着我国社会发展,儿童的艺术启蒙教育越来越受到重视,儿童绘本也得到了蓬勃的发展,各种不同主题、不同种类的绘本层出不穷。国内原创绘本的主题多是寓言、成语故事,内容较为陈旧,且常以一种说教的形式对儿童进行知识传授,缺少对儿童想象力的培养。

与国内绘本相比,国外绘本的题材与内容相对较为丰富,更容易引起儿童兴趣,激发儿童创造潜力。因此,国外的经典绘本更受家长们重视。各个出版机构于是争相引进外国畅销绘本,这也导致了一些国内绘本作者对国外绘本的盲目模仿。长此以往,本土绘本将得不到长远发展,逐渐失去自己的特色,影响儿童对于中国传统文化与外来文化的辨别。

《山海经》以异兽形象闻名,其影响远播海外。日本曾经借鉴《山海经》异兽形象,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妖怪文化”。而作为一部蕴含神秘色彩的中华文化古籍,《山海经》却并没有引起国人的足够重视,山海经文化发展缓慢。如何更好地继承和创新中国传统异兽文化是亟须研究和解决的问题。将《山海经》怪异有趣的异兽形象植入现代儿童绘本是一个具有发展前景的选择。如此可充实本土儿童绘本的内容与题材,让儿童了解并喜爱我国传统文化。

当前市场中以《山海经》异兽形象为创作主体的儿童绘本还比较稀少,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以《山海经》中的传统神话故事为题材进行创作,但这些题材已经在儿童绘本中反复使用,缺乏一定的创新性;还有一类是根据古代《山海经》中的异兽形象,重新创造并设计出全新的异兽形象,使其符合现代儿童的审美需求。例如,2012年北京邮电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山海经图鉴系列》就是将古老的异兽形象进行了再创作,为孩子们描绘出一个不一样的奇幻异兽世界。

众所周知,绘本的受众主要是低龄儿童。所以,《山海经》形象在儿童绘本中的设计要注意遵循教育传承性、趣味萌化性和色彩互动性原则,在赋予作品童真童趣的同时,注意体现正面人生观和价值观。[4]

此外,随着社会的发展,绘本也逐渐突破阅读对象的束缚,出现了不少既适合青少年也适合成人阅读的绘本书籍。如2017年杉泽绘图、梁超创作的《观山海》,将《山海经》几百种神奇异兽形象进行了全新演绎,既充分考虑了当代审美品位,又兼顾传统中式绘画风格,并配以精练的文字,再现了华夏上古志怪传奇。

(三)《山海经》与儿童影视文学

随着时代的发展,儿童文学的创作与传播逐渐突破了传统媒介的限制,与多媒体广泛结合。儿童影视文学是儿童文学与银屏联姻的产物。以《山海经》为题材的传统动画短片在20 世纪八九十年代已经诞生,但总体而言数量较少,如《夸父追日》《女娲补天》等。随着时代的发展和技术的进步,影视界对《山海经》的关注力度日益增加,对其资源的开发也愈加深入。据学者考证,21世纪以来,与《山海经》有关的电影约50余部,其中有21部属于动画片或动画电影,具有代表性的有《山海奇谭》《西游记之大圣归来》《大鱼海棠》《山海宝贝》《风语咒》《山海经之再见怪兽》等。

丰富的神话元素和众多异兽形象,为《山海经》提供了充足的影视创作文化资源。异兽“九尾狐”经常以“狐狸精”的形象在影视作品中频繁出现,如《姜子牙》中的九尾狐妖形象,《白蛇2:青蛇劫起》中的宝青坊主。九尾狐形象最早出自《山海经》。《山海经·南山经》记载:“又东三百里,曰青丘之山,其阳多玉,其阴多青。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5]此外,“四大凶兽——饕餮、混沌、穷奇、梼杌也是影视中的常客。在电影《风语咒》中,男主角使用秘术“风语咒”封印的怪兽即为饕餮。同时,电影中还出现了“穷奇”和“梼杌”的影子。而“混沌”则在《西游记之大圣归来》中充当了反派妖王角色。2022年最新上映的电影《山海经之再见怪兽》更是将众多山海经异兽形象搬上了银幕,是国内动画电影的又一部佳作,深受观众喜爱。

中国神兽形象也是国外电影中的常用元素。人们熟悉并喜爱的凤凰形象最早也见于《山海经》。《山海经·南山经》记载:“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皇,首文曰德,翼文曰顺,背文曰义,膺文曰仁,腹文曰信。”[6]凤凰栖于梧桐,具有浴火重生之力。在深受国内青少年喜欢的国外电影《哈利·波特与凤凰社》中,霍格沃茨校长邓布利多的凤凰就在烈火中重生。此外,电影《神奇动物在哪里》也出现了众多中国异兽的影子,电影中的麒麟和驺吾形象别具一格。随着更多“中国神奇动物”走进大银幕,人们将不断发现中国传统文化更神秘更具想象力的一面,当代文化发展也必定会发掘出更多的创新空间。

另外,还有许多借鉴《山海经》的真人影视作品,把《山海经》中的动物、植物、巫术、宗教、民俗民族等元素融入影视。这些作品虽不是专为少年儿童设计,但也受到了青少年的广泛欢迎,如《捉妖记》《长城》等。

三、结语

《山海经》是中华传统文化宝库,对当代文化及艺术创作有巨大的借鉴价值,更与儿童文学创作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但《山海经》幻想性极强,全书中心主旨不明确,内容驳杂、无逻辑,从而降低了现代人对作品的接受力。如何以《山海经》为主题创造适合现代人尤其是少年儿童阅读的优秀文学作品一直是需要持续探究的话题。

总体看来,与《山海经》相关的文艺创作数量和质量有待进一步提高,将《山海经》与儿童文学结合起来进行研究的学术成果尚少,《山海经》文化产业尚需纵深发展。如何充分挖掘中国传统文化资源进行现代作品的再创作,如何在扎根本土文化的基础上让中国儿童文学作品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创新之路,始终是摆在创作者们面前的一道需要不断探索的课题。

参考文献:

[1]洪镇涛主编,习逍童注释.山海经[M].上海:上海大学出版社,2012:142.

[2]洪镇涛主编,习逍童注释.山海经[M].上海:上海大学出版社,2012:24.

[3]梁科,邢琳琳.浅析近20年“山海经”文化产业之发展:以图书、影视、游戏为例[J].楚雄师范学院学报,2020,35(05):94.

[4]张月.《山海经》异兽形象在儿童绘本设计中应用研究[D].河北师范大学,2021:14.

[5]洪镇涛主编,习逍童注释.山海经[M].上海:上海大学出版社,2012:09.

[6]洪镇涛主编,习逍童注释.山海经[M].上海:上海大学出版社,201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