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鸿 班宇 等

作家、书评人韩松落精选22位中外作家的文学作品,用写作者的眼光看这些作品,并将他的阅读体验融汇成一本深刻而治愈的读书笔记,告诉读者故事何以成为世界的“解药”。《故事是这个世界的解药》2021年3月由中信出版集团出版。该书解构作品所讲的故事,传达对真实世界的润察,挖掘故事中隐藏的道理和哲学,剖析故事中蕴含的生机和希望。

读松落的随笔让人如沐春风,他的语言简洁,凝炼。每一篇文章都像一次迷宫探险,显示了作者百科全书式的知识结构和极深的艺术修养。

——作家、学者梁鸿

韩松落的文章可同时发生于阅读前后,既是精妙的引导,也是温柔的判定,如同需吞服两次的药丸,一次用以提神,一次用以安眠,需常备于心灵。

——作家班宇

松落的这部读书文稿阐释了他庞杂的阅读趣味和美学诉求。在严谨、通达又不乏趣味的文本分析中,彰显了松落对文学的精确判定。

——作家张楚

听韩松落解读文学,有一种体贴、开阔和自由的感觉,在他这里,只有文学,不分中外、雅俗,好的,就是好的。

——作家、书评人魏小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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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松落读《使女的故事》

2018年夏天,随着新一轮女性主义运动的兴起,欧美各国的抗议者们再次走上街头。在熙熙攘攘的游行队伍中,有一群人的装扮非常抢眼——他们身穿颜色鲜亮的大红色罩袍,头戴纯白色宽檐帽,看起来像是从维多利亚时代的教堂里走出来的唱诗班,而且绝大多数都是女性。这些穿着大红色衣服的女人们成群结队走在一起,非常引人注目。

这种街头新造型来自2017年年底播出的热门美剧:《使女的故事》。这部由米高梅和美国知名影视平台Hulu网共同制作的影视剧,一经播出便在世界范围内引起了广泛的影响和讨论。该剧的第一季分别在IMDb(互联网电影资料库)和豆瓣网上获得了8.6和8.8的高分,并于2017年和2018年一举斩获美国影视剧最高奖项——艾美奖和金球奖。

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部剧竟然改编自一部出版于三十多年前的小说,作者是被誉为“加拿大文学女王”的玛格丽特·阿特伍德。

《使女的故事》这部作品其实并不是最近才火起来的。从1985年出版以来,这本小说已经被翻译成了四十多种语言。在1989年,就有导演把它拍成了电影,之后还改编过戏剧、芭蕾舞剧,甚至被改编成了图像小说。但是,为什幺这部作品最近又受到了人们的关注呢?

其中一个原因当然是《使女的故事》这部同名美剧的播出。该剧对原着的改编非常成功,制作也相当精良,人们对它的评价很高;另一个原因,就是这部剧被视作科幻作品,而科幻作品近几年非常受大众欢迎,有广泛的受众基础。

除此之外,《使女的故事》之所以再次受到关注,就是很多人发现,这个故事中很多预言性质的内容,竟然在21世纪的今天和我们生活的现实世界发生了很多微妙的关联。故事中那些看似科幻,甚至有些荒唐的情节,竟然和当下发生的很多社会问题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正因为这样,《使女的故事》才能在全球范围内引起人们的强烈共鸣,甚至成了一种文化符号。

《使女的故事》电视剧播出于2017年,捷克共和国把当年的卡夫卡文学奖授给了阿特伍德,该奖项一直被视为诺贝尔文学奖的风向标,曾获得过该奖项的作家还包括日本作家村上春树、捷克前总统哈维尔,以及中国作家阎连科。

可以看出,正是由于阿特伍德作品中表达出的强烈人文主义关怀,让她的小说在经历了几十年的时间考验后,依然魅力不减。

《使女的故事》出版于1985年,那时的欧美国家还处在“冷战”阶段,第二波女权主义运动的成果正在遭受各种保守主义思想和派别的攻击。阿特伍德的这本小说构想了一个保守主义取代自由主义,宗教战胜科学的未来世界,不仅女性已经取得的平权成果被摧毁,她们还成了完全屈从于男性的存在。

《使女的故事》是一部推想小说,它根据当时社会的发展趋势,对可能发生的未来进行理论上的构想。在这部小说最新版的序言当中,阿特伍德这样写道:“我的一个原则是,不在书中放入任何詹姆斯·乔伊斯称之为历史的噩梦中不曾发生过的事件,或者任何不存在的科技。没有想象的小发明,没有想象的法律,没有想象的暴行。都说上帝在于细节。魔鬼也是。”

故事一开始,作者就给出了一个非常“令人震撼”的设定:21世纪的美国发生了一场军事政变。一个叫作“雅各之子”的基督教原教旨主义团体,秘密策划了这场颠覆美国政府的活动。他们枪杀了总统,武力占领了国会和议院,军队宣布国家进入了紧急状态。随后,这场政变的发起者在美国建立了政教合一的神权政府,废除了美国宪法,并将国家更名为“基列共和国”。

在这场政变发生之前,美国乃至全世界都面临着非常严重的生态和经济危机。资源日益匮乏,各种化学污染和核污染日趋严重。基因变异的新型梅毒、艾滋病和各类疾病在世界范围内泛滥成灾,人口出生率大幅下降,有的国家甚至好几年都没有一个新生儿诞生,即便是成功出生的婴儿,也会因为各种先天疾病和畸形而夭折,新生儿成活率不足五分之一。

在这种情况下,基督教原教旨主义者们乘虚而入,成立了一个名为“雅各之子”的宗教团体。这个团体以17世纪美国清教徒宗教传统为蓝本,严格遵循《圣经》中所倡导的生活方式。他们应对人口危机的办法,就是把全国范围内有生育能力的未婚女性聚集起来,赋予她们“使女”的身份,让这些女性成为为国家繁衍后代的“国有资源”。

哪些男性能够获得使女这种稀缺资源呢?当然就是基列国的统治者,那些位高权重的上层官员们。像试管婴儿这类人工干预生殖的手段,在他们看来是违反上帝意志的,是不可取的。而利用使女作为“代孕母亲”这个方法,则是可以在《圣经》中找到先例的。

小说就围绕一个名叫奥芙瑞德的“使女”展开。奥芙瑞德是基列共和国筛选出的第一批用来完成生育任务的使女之一。整个基列共和国的社会制度和生活细节,就是通过奥芙瑞德的视角逐渐清晰起来的。

在《使女的故事》出版之后,阿特伍德曾被反复问到一个问题:这本小说是不是要表达一种反宗教观念?阿特伍德的回答是否定的,她认为,自己真正反对的是以宗教的名义为那些不合理的制度打掩护。

这位已经七十九岁高龄的女作家经历过第二次世界大战和“冷战”时期,在她成长的年代,女性的工作范围十分有限。在接受英国BBC电视台的采访时,她曾提到,当时社会上有上百种工作供人们选择,但几乎所有岗位都是只针对男性的工作。女性能够从事的工作只有五种:护士、老师、空姐、秘书和家政服务。

经过几代人的不懈努力,女性的社会地位和权利已经有了明显的提高。但阿特伍德非常了解,社会的大动荡和大变革可以让事物朝着积极的方向迈进,但也完全有可能让既有的秩序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这是真正令人感到可怕的地方。

《使女的故事》这部小说之所以到现在还能受到人们的广泛关注,正是因为它所讲述的故事仍然在人们的内心深处引发着共鸣,同时也和我们所处的时代发生着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