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 俐,张斌杰,王雪颖,徐 芳,王泓午,赵铁牛,步怀恩△

1武汉大学,湖北 武汉430071;2天津中医药大学

中医作为一门医疗技术性学科,不仅承担了治病疗伤的重任,也蕴含了丰富的传统预防医学思想观。

源于先秦诸子“防患于未然”的理念与现代医学的“预防”概念相似度极高,可谓是中国预防医学思想的萌芽,《黄帝内经》中首次出现的“治未病”思想将该理念扩展并提升至理论高度。周宝宽等[1-3]认为“未病”含义丰富,不拘泥于无病状态。正如《素问·四气调神大论篇》曰:“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中的“未病”是指健康状态;而《素问·刺热篇》曰:“肝热病者,左颊先赤;心热病者,颜先赤;脾热病者,鼻先赤;肺热病者,右颊先赤;肾热病者,颐先赤。”病虽未发,见赤色者刺之,名曰“治未病”,其中的“未病”是指先兆,属亚健康状态。此外,“未病”还囊括了“既病而尚未殃及之地”和“病将愈,可能出现遗复”两种情况[4-6],覆盖了健康、亚健康和疾病的全过程。

现代医学认为,预防医学的任务是针对以传染性疾病为主的疾病预防,随着“生物—心理—社会”模式的出现,重心逐渐转向慢性非传染性疾病和心理健康问题[7-8]。而“治未病”思想经过后世不断发展和完善,领域逐渐扩大至传染病、职业病与地方病的防治、社会与自然适应性的协调、心理调适、美容养颜、延缓衰老、增强智力及生活质量提升,与现代预防医学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三级预防”概念的提出成为了预防医学与“治未病”的契合点[9-10]。因此,在中医基础理论指导下形成的中医预防医学以“治未病”思想为核心,集预防、治疗和预后为一体;不同于现代预防医学着眼于人群的“去邪气”,中医预防医学更强调个体化、“存正气”[11]。现对《山海经》中朴素的中医预防医学思想进行梳理归纳。

1 《山海经》中医预防医学思想的体现

1.1 健康长寿的渴望《山海经》中的《海经》和《大荒经》中有以“羿与凿齿战于寿华之野,羿射杀之”为代表的英雄人物、以“欧丝之野在反踵东,一女子跪据树欧丝”为代表的丝织手工,以“有文马,缟身朱鬣,目若黄金,名曰吉量,乘之寿千岁”为代表的延年益寿佳品、以“大荒之中,有山名曰明星,日月出”为代表的天文地理观测。这些看似夸张荒诞的记叙是对原始状态下人们实践探索的刻画,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古人生产劳作的环境和状态,也从侧面映射了当时先民的心理活动。文中大量出现以“不死民”“不死药”“长寿”和“八百岁”为代表的词汇,实际上是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中萌生的对健康长寿的渴望,在这种想法的支配和指引下,先民们自发形成了对疾病治疗学和康复学的认知,以及在健康、亚健康状态下对疾病预防学的探索。

1.2 平安喜乐的希冀整体性是中医理论的特色之一,不仅是指人体自身的完整统一,更体现在人与外界环境的“合而为一”[12-13],由此诞生的中医预防思想更是如此。如果说对健康长寿的诉求是基于人体自身内部环境的和谐,那对平安喜乐的希冀则是对外部稳定的统一。基于长期的实践积累和经验总结,《山海经》中出现了“见……则有……”类型的描述,这些对疾病和灾害的预警往往是古人心理和行为的再现。

1.2.1 天下大同的心愿《山海经》中除“北山”外,多见有对太平盛世的祈愿,以“西山”和“中山”最为多见。例如:“有鸟焉……其名曰鴸,其名自号也,见则其县多放士”“有兽焉,其状如人而彘鬣……见则县有大繇”“凫徯,其名自叫也,见则有兵”“是鸟也(名曰凤皇),饮食自然,自歌自舞,见则天下安宁”。无论是战争与和平,亦或是繁盛与衰败,这些事物与现象间看似唯心的“指代”,实乃面对不可抗拒之“人祸”时精神家园和内心情感的真实写照,是在不同社会分工中形成的对社会环境的适应,也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人类的主观能动性。见图1。

图1 《山海经》中预防保健思想的构成情况

1.2.2 无妄天灾的预警大旱、洪涝、火灾、蝗虫等都是农耕时代最大的宿敌,所以《山海经》中对这类天灾的预警所占比例最大,各卷均有体现,以“东山”最多,比如其中“有兽焉,其状如菟而鸟喙……见则螽蝗为败”中的动物基于自我保护的异常行为活动为人类提供了自然灾害的预警信号,这种与大自然融合交感的“天人一体”观念体现了人类对自然环境的适应性发展,不仅是中医的理论特色,也是中医预防医学思想先进性和前瞻性所在[14]。

1.2.3 毒物瘟疫的抗衡《山海经》中仅4处出现了对流行性疾病的预警,即:“有鸟焉……其名曰絜钩,见则其国多疫”“蜚,行水则竭,行草则死,见则天下大疫”“跂踵,见则其国大疫”和“,见则其国大疫”。上述鸟类和哺乳类动物很有可能作为传染源或储存宿主起主要传播作用,引起病媒生物性疾病的发生和流行。而该记载仅存于《东山经》和《中山经》,可能意味着该地区是当时主要的自然疫源地所在。常见以“蛊”“瘕”“疠”“疟”“虫”和“瘅”命名的传染性疾病,即瘟疫、疟疾、寄生虫病和黄疸型肝炎等[15-16]。总体来说,传染病的预防性药物较治疗性药物多,各地区均有分布;治疗性药物以“西山”多见,而预防性药物以“中山”和“东山”最多。由于疾病现象和防治药物的地域分布存在明显差异,故大胆猜测,当时的传染性疾病相对单一且流行强度相对较小,多见散发、流行或暴发,大暴发的可能性极小;各地区间相互传播较少,疾病存在地区差异和不同的发病特点。综合来看,上述差异可能源于人口流动性大小、人畜接触密切程度、医学知识储备及传染源的地域分布情况不同。而受环境气候和生物变异性的影响,现今传染性疾病是否更为复杂多样、流行强度更大、对人类危害更加严重,有待进一步研究和考证。见表1。

表1 《山海经》中主要传染性疾病的预防与治疗

2 《山海经》中医预防医学思想观

2.1 天人合一的自然观《山海经》中的自然观经历了3个阶段:第一阶段,对大自然的盲目崇拜。书中记载了具有特异功能的神兽、能够上天入地的巫神以及先民对山神的祭祀,都是无知状态下对自然的绝对敬畏;第二阶段,妄想征服自然。随着生产力和劳动水平的提高,不甘屈居自然之下的先民开始反抗,例如《山海经》中出现了类似精卫填海、后羿射日、女娲补天这类脍炙人口的神话故事;第三阶段,顺应自然、改造自然。这一阶段的先民在自然环境与自身能力的斡旋中逐渐学会了价值定位,通过反复观察和实践总结出了类似“道法自然”的哲学思想,形成了包括“天-地-人”一体化在内的自然观。随着这种认知观念的进步与推动,先民们不仅认识到人体生理的适应性发展,也意识到自然环境具有致病性,即地方性疾病的发生。《山海经》中明确记载了地方性甲状腺肿大:“拘瘿之国在其东,一手把瘿。一曰利瘿之国”[17]。

2.2 调摄身心的意志观传统文化下萌生的中医预防医学,除了重视自然环境与健康疾病的关系,更加强调人体自身心理环境的稳定和谐,即现代预防医学认可的健康状态,是生理、心理和社会适应的完好状态,并非没有疾病或虚弱[11,18-20]。

《山海经》中记载的“怒”“狂”“忧”“畏”等皆为常见的情志病,中医认为此类疾病的发生皆因七情中任何一方太过或不及导致脏腑气血失和,即精神情志调节功能的紊乱或损伤影响到人体相关系统引发疾病。常采用“预防为主、防治结合”的策略,如“儵鱼,食之可以已忧”或“鬼草,服之不忧”,即通过药物直接作用于人体起到治疗或预防效果。再者,《山海经》明确提出饲养“朏朏”可以治疗忧疾,这种通过改变外界人文环境,继而对机体产生积极影响的治疗实例与现代医学心理学的观点不谋而合,是调摄身心的意志观的又一体现。

2.3 标本兼顾的防治观《山海经》惯用“已”“无”“不”来区分药物的治疗属性与预防保健属性。“已”表示既成之病,对应治疗性药物,而“无”和“不”表示未见之病,对应预防性药物,如:“何罗之鱼……食之已痈”,是说服用“何罗鱼”可以治疗痈疾;“箴鱼……食之无疫疾”和“天楄……服者不㖶”,表示“箴鱼”和“天楄”可预防疫疾和消化道疾病。食、服、饮、戴(佩戴或穿戴)、浴、席、涂抹和熏洗等形式多样的药物使用,极大地丰富了防治一体的形式,也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标本兼顾的效果。

2.4 由内而外的食疗观以食物的摄取为手段实现常态下的濡养强壮、亚健康时的预防调护以及疾病的治疗转归,这是中医食养的概念,亦为食疗观的核心[21]。从以“狌狌,食之善走”为代表的单系统养护,到以“鸡谷,食者有利于人”为代表的整体性保健,再到以“荀草,服之美人色”“䔄草,服之媚于人”为代表的外形气质的提升,实现了局部与整体的统一,是一种由内而外的食疗观。

3 小结

本研究探讨《山海经》中的中医预防医学思想,以期为我国预防医学事业和中医药预防治疗、健康养生等方面的发展提供借鉴。相信,以中医传统理论为指导、结合现代科学技术的新中医预防医学将会更好地服务全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