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
儿女无论到了多大年纪，永远是父母放不下的牵挂。石家庄女孩罗星，早年因一段草率恋情，导致母亲殒命，自己与父母的命运被改写。她与父亲双双遭遇癌魔时，63岁的悲情父亲，用5000份征婚启事，为女儿征来一生的幸福……
休眠6年的亲情复苏
2012年11月初，罗星身体出现异常：低烧、消瘦、淋巴结肿大，到医院一检查，她竟然患上了淋巴癌。同居男友胡洪镇谎称回老家筹集手术费，残忍将她抛弃。贫病的罗星与6岁的儿子贝贝相依为命。
石家庄姑娘罗星命运坎坷。2005年，22岁的她大学毕业，与凌海相恋。凌海是河南林州人，大罗星3岁，没有固定工作，曾因诈骗被判刑两年。罗家父母坚决反对女儿与凌海来往，涉世未深的罗星哪知生活的残酷？2006年6月17日，她与凌海私奔。两人刚下楼，就被罗母堵在小区门口。凌海拉住罗母，让罗星先跑。厮打中，情绪失控的凌海抽出行李箱中的水果刀，将罗母刺死。母亲瞬间殒命，罗星与父亲罗建国悲痛欲绝。
这次意外，彻底改写了罗星的命运。此时，罗星已有7个月身孕，罗建国逼女儿打掉肚子里的孩子，罗星哭着哀求父亲：“爸，孩子是无辜的，别剥夺宝宝生命的权利，好吗？”罗建国呵斥道：“要孩子还是要父亲，随你选择！”这年9月6日，罗星瞒着父亲，在石家庄一家私人诊所产下了儿子贝贝……
自己与凌海有杀妻之恨，女儿却诞下他的儿子，罗建国爆发了：他将罗星和贝贝的衣服、鞋子扔到门外，与女儿彻底决裂：“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们。”罗星抱着刚出生7天的儿子，哭着离家出走。母子俩辗转几个城市，最终在河北沧州落脚。几年间，罗星在一家私立学校教书，艰难养活自己与儿子。罗星身材高挑，性格温柔，还弹得一手古筝，本应有一个好的婚姻归宿。然而，因贝贝的拖累，她一直没找到合适男人结婚。2011年5月，罗星与在沧州打工的江苏籍男人胡洪镇产生感情，为抱团取暖，她带着儿子与对方租房同居。谁知劫难来临，对方逃之夭夭。
凌海虽于2007年春天被执行死刑，但罗建国心中的仇恨始终难以消融。自从罗星离家出走，他与女儿没有任何联系。当年要是女儿能听父母一句劝，主动与凌海分手，自己也不会落得家破人亡的境地！这些年，孤独、悲痛、纠结，是罗建国生活的主色调。他度日如年……
因经济拮据，罗星靠服用常规药物维持治疗。2012年12月，罗星的病情恶化，一天下班回家，她一头晕倒在地。贝贝守着母亲，嗓子都哭哑了。十多分钟后，罗星才恢复意识。她知道属于自己的生命时光已经不多，决定将贝贝托付给一个可靠的亲戚。罗星与家住河北邯郸的表姐取得联系，她在电话里含泪说出了自己的病情及无奈托孤的请求。表姐的心被撕裂了，同意替她抚养贝贝。当天，表姐难过地将罗星的遭际告诉了罗建国。
得知女儿身患癌症，罗建国对女儿再也恨不起来。血浓于水，充盈在他心间的是对女儿的牵挂、担忧，及割裂不断的亲情。这天晚上，罗建国一夜无眠，罗星的童年、少年时代的美好往事涌上心头。抹去眼角泪水，他发现自己对女儿的感情是那幺深，休眠6年的亲情温暖复苏了。
拯救女儿刻不容缓，12月21日一大早，罗建国匆匆赶赴沧州。走进罗星简陋的出租屋，只一眼，罗建国就老泪纵横：寒风渐起，消瘦憔悴的女儿还在用冷水洗衣服，十根手指冻得通红；窗户上糊着的旧报纸破了两个洞，风呼呼往里灌。6岁的贝贝坐在火炉边给妈妈熬中药，他用蒲扇使劲扇煤炉，烟呛得他满脸泪水……罗建国心碎了。
6年后与父亲再相见，罗星在父亲面前长跪不起。她哭着向父亲忏悔：“爸，当年我年轻不懂事，酿成了人生大错，我对不起你和妈妈。”罗建国扶起女儿：“这幺多年过去了，爸已走出来了。”贝贝怯生生地看着罗建国，罗星招呼儿子：“贝贝，叫姥爷。”贝贝的眼睛、鼻子、嘴巴，简直就是女儿的翻版，罗建国心一热，怜爱地将贝贝搂在怀里。他哽咽着告诉女儿：“爸爸这次来，是接你和贝贝回家的。”刹那间，罗星的心找到了归宿，不由热泪盈眶。次日上午，罗星带着儿子，跟随父亲返回阔别6年的石家庄……
别样父女情铭心刻骨
罗建国时年62岁，两年前从石家庄铁路系统退休。老人一辈子省吃俭用，积攒了9万元。因贝贝出生时没有及时上户口，转学遇到重重障碍。罗建国咬牙缴纳2万元赞助，将贝贝送往离家最近的重点小学就读。安顿好外孙，罗建国又第一时间陪女儿到石家庄肿瘤医院接受治疗。医生为罗星做过病理切片活检后，凝重地告诉他：“你女儿的淋巴癌已到中晚期，手术刻不容缓；一旦癌细胞扩散，后果不堪设想。”
当天，罗建国一次性预交5万元，让罗星住院等待手术。短短几天，自己与贝贝就消耗了父亲大半辈子积蓄，罗星觉得欠父亲的永远也还不清。她含泪说：“爸，您都60多岁了，我没在您跟前尽一天孝，我有愧啊！”罗建国轻抚女儿发梢：“你早日康复出院，就是给爸尽最大的孝了。”
女儿和外孙回到石家庄后，罗建国彻底告别孤独寂寞，成了一个大忙人。每天早上6点他就起来给外孙做早餐，送贝贝上学后，再匆匆赶赴医院照顾女儿。
2013年2月16日，医生从罗星颈部成功切除了肿块。5个小时后，罗星从全麻中清醒过来，看见父亲带着贝贝坐在自己身边。贝贝亲吻罗星的脸，奶声奶气地说：“妈妈，姥爷说你做手术了，你快点好起来吧，带我去公园坐海盗船。”病痛让罗星格外脆弱，罗建国给女儿注入信心：“坚强起来，我、你、贝贝，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谁也不能出意外，否则咱家永远是天黑。”火热亲情燃起了罗星对生命的向往，她左手牵着儿子，右手搭父亲手背，笑中带泪：“爸，贝贝还没成年，您还等着我尽孝，我会好好的。”特殊的人生遭际，让罗星与罗建国的父女情，比常人多了一份铭心刻骨与荡气回肠！
半个月后，罗星病情稳定，罗建国将女儿接回家休养。遵照医嘱，罗建国每两个月陪女儿赴医院做放化疗。受药物刺激，罗星口腔真皮溃烂，厌食、恶心、胃部不适，每天活在痛苦中。罗建国想方设法让女儿多吃点，他戴着花镜，对照菜谱，一丝不苟给罗星做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为营造轻松和谐的家庭环境，罗建国每天在家里大声唱红歌，与女儿一道回忆美好过往；贝贝在姥爷的授意下，放学回家就给妈妈背唐诗，讲述自己在学校里的点点滴滴……
医生提醒罗建国，淋巴癌患者康复重在心理与精神。罗建国对女儿实施最流行的、最时尚的“辨证施乐”疗法。罗星大学时代是文艺骨干，有舞蹈功底。一天，罗建国笑呵呵对女儿说：“现在很多老人跳舞健身，爸是舞蹈盲，你教爸爸跳华尔兹吧。”罗星总想为父亲做点什幺，爽快答应。罗建国每天让女儿教自己跳一个小时华尔兹。刚开始，罗星没有体力教父亲一个小时，罗建国就将一小时分割成3段，每时段20分钟。随着体力恢复，罗星渐渐能将3个时段连在一起。
几个月后，罗星的体质明显回升，罗建国却渐渐出现体力不支。2013年8月3日，罗星在教父亲跳华尔兹时，罗建国突然晕倒在地。罗星惊恐地将父亲搀扶到沙发上，担心地问：“爸，您怎幺了？”罗建国凄然一笑：“没什幺，也许是累的。”说着，罗建国一阵剧烈咳嗽，咳出的痰中带着殷殷血迹。
父亲的身体一定出现了意外，罗星慌忙将父亲送往医院。医生从电脑里调取了罗建国的病历，告诉罗星：“你父亲是肺癌，半年前就来过医院，现在已拖到了晚期。”罗星哭着问父亲：“出这幺大的事，您为什幺要瞒着我？为什幺不早日接受治疗？”罗建国脸上老泪纵横……
5000份征婚启事征来幸福
原来2013年2月，就在罗星被切除淋巴癌病灶半个月后，罗建国感到胸痛、胸闷，持续低烧。为不给女儿增加心理负担，他悄悄去医院检查，被查出肺癌。罗建国没有按照医生叮嘱住院治疗，不是他不珍惜生命，而是9万元积蓄已为女儿和外孙花得所剩无几。要是再借一大笔钱治病，自己老了已没有偿还能力，只能给女儿和外孙增加巨大负担。因此，罗建国只在医院开了一些廉价的抗癌药维持治疗。
回到家，罗建国将抗癌药的胶囊、药片，装进盛钙片和抗高血压药的药瓶里，然后对女儿唠唠叨叨撒谎：“爸这几天血压上升了，以后每天都要服降压药。”罗星被父亲天衣无缝的表演蒙蔽了……
了解到真相，罗星又悲痛又震撼，请权威专家给父亲会诊。两天后，主治医生告诉罗星：“你父亲体内癌细胞已扩散到胃部、骨髓，手术没有任何意义。作为晚辈，你要做的就是在老人不多的生命时光里，满足他一切愿望。”罗星泪水涟涟。
也许经历过生离死别，罗建国表现得异常淡定，没有在女儿面前掉一滴眼泪。2013年10月，罗建国有气无力地告诉女儿：“孩子，我不害怕死亡，但有个心愿未了，就是有生之年看到你找个好男人结婚成家。你总一个人过，爸死不瞑目啊。”罗星用热毛巾替父亲擦脸，含泪说：“爸，我理解您的心情，可这种事靠缘分。”“你得走出去，主动接触人。”罗星点头应允。
此后，罗星主动出去相亲。两个多月里，罗星与5位单身男子有过接触，可对方不是嫌弃她有个“拖油瓶”，就是抱怨她没有稳定收入。看着女儿一次次失望而归，罗建国再也坐不住了。他想在媒体上为女儿征婚，可又出不起这笔费用。他打算亲自出马，帮女儿物色男友，但精力体力不允许。但他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女儿一辈子单身下去！
2014年1月，罗建国开始在家里用美工笔，一笔一画在纸上给女儿写征婚启事。他这样写道：“我是一位肺癌晚期父亲，不多的生命时光里，就想看到女儿结婚成家……我女儿罗星31岁，大学本科学历，善良、温柔，有个可爱的儿子。有缘男子与她生活在一起，一定能与幸福拥抱……”
精力体力好的时候，罗建国就骑着三轮车，将一张张征婚启事张贴在小区墙壁、街道电线杆及各大公园的公告栏。短短一个月，罗建国竟写了208张征婚启事。后来握笔实在吃力，他就将征婚启事复印张贴。这年4月，罗建国共手写、复印了5000份征婚启事。周围社区居民都被罗建国的浓浓的父爱感动了，看见风将征婚启事刮下来，大家就重新粘贴牢固。
罗建国悲情的父爱遗愿，引来了同样善良的男子刘志杰。他是河南人，大罗星一岁，离异无孩，在石家庄铁通公司上班。4月13日，刘志杰与罗星在公园见面，罗星特意将贝贝带过去。见面第一句话，她就这样问刘志杰：“我不关心你每月收入多少，也不在乎你有没有房子和车子，我只问一句话，你能接受贝贝吗？”刘志杰坦诚回应：“咱们见面前，我了解到你的情况，不知为什幺，心中无端生出怜惜与疼痛。要是你我能走到一起，我会像你一样爱贝贝。”也许很少与成年男子接触，贝贝表现得格外活跃，又是爬树，又是荡秋千。刘志杰不仅不厌烦，反而和小家伙在公园里钻迷宫。罗星百感交集。
此后，刘志杰经常约见罗星，同样遭受情感沧桑的两人感情发展迅速。2014年5月，罗星与刘志杰确定恋爱关系。随后，罗星将刘志杰带到家里见父亲。此时罗建国的生命已进入倒计时，他问刘志杰：“你与罗星能尽快举行婚礼吗？看到你们成家，我这辈子就没什幺遗憾了。”
为了不让老人带着遗憾离去，6月16日，两人在石家庄举行了婚礼。此时，罗建国在癌魔的折磨下，体重由150斤降到90斤，已没有力气行走。刘志杰亲自将岳父背进婚礼现场。婚礼迎宾曲响起，罗建国将女儿的手交给刘志杰，哽咽着说：“小星这些年过得很坎坷，希望你给她幸福。”刘志杰承诺道：“爸，放心吧，我不会让罗星和贝贝受委屈。”6月22日，罗建国带着对亲人的眷恋走完了63个春秋。送别父亲，罗星进入一家酒店上班，她默默在心里告慰父亲：“爸，我会与贝贝和志杰平安幸福地生活下去，您在天堂里就别再为我操心了！”
编辑/倪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