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海博
“你们没有刷吧？”《白夜追凶》的豆瓣评分升至9.1后，阿里巴巴文化娱乐集团大优酷事业群总裁杨伟东对同事如此调侃。
这个迄今为止国产网剧的豆瓣最高得分选手由优酷自制独播，宣传定位为“中国首部硬汉派悬疑推理剧”。自8月30日首播以来，每到周三晚上的更新时段，它就是优酷流量最高的内容，在尚未播完的情况下总播放量已超过20亿，而今年的热门大剧《我的前半生》在优酷平台的播放量也不过21亿。
不止《白夜追凶》，同档期爱奇艺的《无证之罪》以及稍早之前的《河神》和腾讯视频的《无心法师》等一系列网剧在这个夏天占据了各大视频网站的首页推荐，社交网络上也不断出现讨论热潮。
集中性的爆发就像某种宣言，这批网剧无论是从大众接受度还是自身品质角度评价，都受到了认可。尤其在制作水准上，部分桥段“神一样”的处理甚至让观众进一步对整个国产剧都有了新的期待。
如果从本质看，网剧和电视剧这种说法不过是以不同的播放渠道来定义连续剧集，而核心还是在于内容本身的品质。现在，网剧的观看模式和对收视时间的解放让其更有美剧特征，网剧制作团队和目标受众群体更趋年轻以及更多受到英美剧集影响，这不但深刻冲击了中国传统的电视剧制作，也是为什幺在中国反而是网剧能更早一步显示出美剧品质的重要原因。
爱奇艺副总裁、自制剧开发中心总经理戴莹在自制剧市场沉浸多年，她发现中国的剧集市场正经历着美剧曾经走过的道路。而美剧之所以成为现在的“美剧”，无法忽视一家标杆公司，那便是HBO。
1997年，HBO确立了新的战略，“Its not TV，its HBO”，这句slogan一直沿用至今。正是那一年，它推出了《监狱风云》，被认为是HBO“精品化”策略的开始。此后，不断有类型题材的剧集出现，投资规模也逐渐加大，后来的故事很多人都知道了，史蒂芬·斯皮尔伯格、马丁·斯科塞斯等好莱坞大导演成为其制作人。再之后，便是Netflix的出现，美剧打破传统播出时间限制，实现流媒体播放。
中国电视剧在市场化的20多年里，也正在逐步趋于类型化。然而由于跟风采购制作现象严重，过去几年你只能看到武侠剧、婆媳剧、抗战剧、古装女主剧、玄幻剧几个常规类型反复出现，更多的创作类型则被忽视了。
视频网站的自制剧则是坚定的类型化策略，从青春、罪案到悬疑，这些现实主义题材更容易受到互联网年轻观众的追捧。所以，如果做一个类比，如今视频网站自制剧的发展历程其实就像是美国HBO+Netflix结合的成长历程，只是美剧二十年的发展道路在中国视频网站的资本和流量加持下，三到五年便走了大半—这个局面你应该并不陌生，同样的故事已经在音乐、媒体等行业上演。
如果从2008年优酷推出《嘻哈四重奏》算起，国产网剧发展至今不到10年时间。在2014年之前，网剧还是以段子剧为主，免费播出，主要靠广告招商植入来实现收入。2015年前后，《盗墓笔记》《心理罪》和《太子妃升职记》的出现开创了“自制剧”新的商业模式—付费收看。有了这个更基础的盈利模式做支撑，网剧就此开始了正轨化历程，无论是制作成本还是创作团队开始全面向电视剧看齐。
“我不敢说超过了全部电视剧，但至少能比肩80%以上。”爱奇艺首席内容官王晓晖告诉《第一财经周刊》。在他看来，网剧在制作成本上已经与同类型电视剧旗鼓相当，只是由于没有顶级明星加入而在播放量上略有逊色。
更重要的是，网剧已经不再是烧钱项目。对于视频网站来说，制作一部网剧的商业回报已经实现多元化，前贴片广告、中插广告、冠名、植入，当然还有最有想象力的会员收入—优酷、爱奇艺和腾讯的会员数量早已超过3000万，腾讯视频的会员数量甚至达到4300万。
杨伟东没有透露付费看剧会员所占的具体份额，但他承认自制剧集已经是拉动优酷会员付费“最大头的内容”。
王晓晖在回答是否盈利的问题上更加直接干脆，“都是盈利的。”爱奇艺的《河神》《无证之罪》，包括之前制作的几部自制剧均实现了盈利。而且《河神》的总体制作成本已经超过1亿元，这意味着视频平台的商业变现能力已经可以承受过亿成本的剧集。
从最初粗糙的段子剧、雷人剧，到进一步加大投入、更专业团队进场，《白夜追凶》监制、同时也是五元文化创始人的五百作为亲历者见证了网剧的升级迭代。
五百大学毕业后曾在广告公司做过剪辑，拍过婚礼也剪过广告，进入剧组从跟机员做起，做到副摄影师之后决定出来自己拍。随后五百成为激动网的导演，负责微电影拍摄，那时正是国内第一拨视频浪潮兴起。可以说，五百是成长在互联网上的导演。
2012年，五百参与优酷出品的“不可能的可能”系列，导演的微电影《刷车》点击量上百万，并加入了优酷的“青年导演扶持计划”。
长期与视频平台打交道，五百明白一定要了解“平台需求”，他不要求有多高投入，而是更多考虑平台的回报。“如果做单集成本千万的剧，对于网站压力太大，过于挑战极限。”五百说，但是没有一定的物理成本，钱不够也拍不好。
拐点发生在2014年，五百拍了第一部网剧《心理罪》，总成本3000万元。在当时，这是一部普通电视剧的成本，但对于视频网站来说是要狠下心去做的。
之后的《灭罪师》《画江湖之不良人》《白夜追凶》陆续推出，几乎每年一部，每一部的成本都在增加，到《白夜追凶》时已达到8000万元。接受《第一财经周刊》采访时，五百正在《古董局中局》—腾讯影业出品的影视剧—的剧组里，这部剧的投资已接近2亿元。
从3000万元到2亿元只用了不到3年时间，这3年里五百对于视频平台的变化感同身受，“外人是无法感受到的，平台甚至每周在变。”五百承认，正是这种敏锐直觉才能让他在类型选择上踏准节奏。
“《心理罪》是按分钟卖的，你没有想到吧。”五百回忆2014年的视频网站做过各种商业尝试，没有规则，没有先例，“都在试探。”
在网剧市场的野蛮生长期，五百于2015年成立了“弧光联盟”，聚集年轻的制作人才，包括导演、制片、编剧、摄影、作曲、预告片制作、灯光等影视工业化流程中的各个工种。这样的好处是，五百既有了自己的制作班底，还能不断培养新人。
片场江湖走出来的五百用的也是片场规矩，“以老带新”，让年轻导演们在片场历练。《白夜追凶》的导演王伟就曾是《心理罪》的B组导演，《灭罪师》则让五百带出来的新导演杨苗完成，如今，《古董局中局》由五百和新导演余庆联合执导。
稳定的制作班底意味着质量上的保证。虽然此前制作的网剧没有像《白夜追凶》一样受到如此大的关注，但是质量并不差。爆款并非常态，“火了就火了，但是不火也不代表就差。”五百这样评价弧光联盟制作的作品。
然而，对于急需内容的视频网站来说，一个弧光联盟是不够的。五百曾跟多家平台聊过，有一个共识是，“要把网剧市场轰起来，得把传统电视剧公司拉进来。”
2014年，“正规军”进场了。
这一年，网剧市场里开始出现了像慈文、欢瑞、唐人这些老牌电视剧制作公司，《琅琊榜》制片人侯鸿亮，《花千骨》制片人唐丽君都成为网剧的制作者，他们的加入让网剧从投资规模到制作班底至此开始了一轮新的升级，也连带加剧了视频网站间的竞争。
视频网站因此不再满足于制作公司手中的已有项目，它们开始购买小说版权，囤积IP，以期形成自己独家的差异内容。最典型的代表便是腾讯视频，它拿下了天下霸唱的8本《鬼吹灯》，试图做成系列网剧。已经播出的两部的制作人分别是侯鸿亮与电影导演管虎，这样的制作阵容已足够媲美其他电视剧团队了。
不过，传统团队虽然能带来好的项目和优秀的制作班底，传统的电视剧思维却必须随着网播模式被改变。当初慈文传媒制作的《暗黑者》有46集，这在现在几乎不可能，36集已经成为平台的上限。但剧集变短是表象，高密度与快节奏才是网剧的根本所在。
王晓晖根据爱奇艺的数据总结，“只要过了三十集，再好的东西都会走下坡路”，原因在于传统剧集无法保证每集都精彩，可用户并没有那幺多耐心与时间，“一个月时间会发生太多变化。”
“争夺时间的战争在互联网上比在电视台要严酷得多。”王晓晖说，用户看了十分钟如果觉得不好看可能就立刻转走，去腾讯或者优酷，甚至去看《中国有嘻哈》，去玩《王者荣耀》，“互联网用户现在的选择太多了，他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你这儿。”
从本质上看，网剧的竞争对手并不只是同类产品，而是用户有限的时间。一般而言，电视剧的播出模式为线性播出，商业模式也是以广告为主。这种先天特质要求这种剧集要拉长播出时间，分摊制作成本的同时享有更多广告时间。但是在互联网上，无论是播出模式还是商业模式都发生了改变，剧集的这种属性自然也要跟着变。
“我特别怕拍成网络版《重案六组》。”《白夜追凶》制片人、阿里文娱大优酷影剧中心高级总监袁玉梅对《第一财经周刊》直言，不想做成传统的东西，在她的构想里，《白夜追凶》应该有着“美剧的节奏，韩剧的画质”。
《重案六组》是一部知名的涉案电视剧，但依照现在的审美看，“质感太旧了”。这里的质感，通常指包括构图、色调和场景设计等视觉效果。为了追求整个画面的协调，袁玉梅与导演王伟不厌其烦地调整画面光线，而出于风格统一性的考虑，最后所有出现军大衣的场景也都被拿掉了，同样是因为“影响质感”。
除了质感，还有节奏。袁玉梅自己尝试过用1.5倍速度观看《白夜追凶》，发现根本没法看，这也是她对于剧情节奏的要求，不能让观众想跳着看。而市场上很多电视剧用1.5倍速度观看也并不影响剧情，很多用户都会用快进、拖拽的方式刷剧，这意味着不必要的剧情出现在叙述过程中。
节奏与密度正是传统公司制作的作品里欠缺的。它们本身的项目储备更多偏重于长剧集、大明星、向电视平台分发，几乎都是40集起的体量。这逼着王晓晖经常与制作公司沟通，向他们安利短剧集的好处，但这并不容易。
王晓晖理解大制作公司的难处，在本身有众多项目的同时配合平台完成创新有些过于费力，“把一个队伍拉起来做一个12集的内容太不值当了。”毕竟，能够找明星参与进来并不容易，“一个档期就三四十天，开价大几千万”，这使得他们不得不考虑加长剧情，分摊成本。
长期做网剧的五百也认同，“网剧一定要锐利，不好看，人就关了。”这种“锐利”出现在《白夜追凶》里，在开头便是杀人碎尸的重磅场景。
而从观众视角出发，他们最关注的内容品质有两个很关键的检验窗口，一是群演是否专业，第二则是服装、化装、道具是否精良—很多影视剧之所以让人出戏就源于此—这依然是制作问题，是时间与投入的结果。
不管是《白夜追凶》《无证之罪》还是《河神》，这些优秀自制剧投入在制作领域的成本都在70%左右，剩下的30%才是演员等其他费用，而业内的潜规则是，大多数电视剧制作费用“超过一半就很不错了”。
虽然没有热门明星加入，但主演们有足够时间配合参与到拍摄中，《河神》制作周期就达到121天，“相当于一部古装电视剧拍摄时间。”《河神》总制片人、爱奇艺版权管理中心副总经理李莅樱说，“单从时间上来看，这是一个硬性产 品。”
五百对于网剧的明星使用一直也很谨慎，“流量明星不是特别关键，他们并不能保证内容是否好看。”五百说，使用这些明星的最大困扰是，“表演与时间无法到位。”
刚刚过去的9月，广电总局发布了针对艺人片酬的“限薪令”，但这些举措在五百看来并不会管用，“协会该做的是让明星们履行合同，把时间给到位。”
如五百所说，因为这些明星本身定位并不限于“演员”，需要有更多时间用在其他事项，这使得他们无法给出足够时间留在剧组。相反，类似潘粤明、李现这样非一线演员配合程度更高，潘粤明跟组时间就长达120天，“几乎全 在。”
一个简单的道理是，没有足够物理时长的保证很难拍出好作品。不过五百现在也开始与明星演员合作。《白夜追凶》最初的主角本来是一个“素人”演员，袁玉梅无意中看到潘粤明在《跨界歌王》上摔吉他的样子，立刻决定重新立项加大投入。事后也证明，潘粤明与《白夜追凶》互相成就了彼此，前者在沉寂多年之后成功复出，占据各大明星热门榜单前列，后者也因为演员的演技备受好评。
除了潘粤明，五百下一部《古董局中局》的主演也选定了夏雨，这主要在于成本推高的情况下，平台需要找一些知名演员引起关注。
而对于网剧的安全播出，视频网站仍然非常看重。《白夜追凶》由于涉及罪案题材，在立项之初就寻求了公安部金盾影视文化中心的支持。优酷还与金盾影视签订合作协议，以确保在专业指导下安全播出。
虽然广电总局的口径为网剧电视剧审查标准一致，“电视台不能播的，网络就不能播”—类似《余罪》等网剧正是因此下架—但是在实际操作里，网剧的创作空间还是更大一些。
“广电还是给了口子的。”一位制作人告诉《第一财经周刊》。因此你会在网剧里听到粗口，人物个性也更加复杂，这些都比电视剧尺度更大。
从当下市场看，特别是在版权购买已相对稳定的情况下，自制剧与自制综艺已经成为视频网站排位变数最大的影响因素。在针对一家视频网站的评估体系里，自制内容占据着重要指标，各家都在加大投入，强调自制和独播。
除了从内地的传统公司找人，视频网站还把视线投向了港台。过去无论TVB还是香港电影都留下了众多经典作品，把这些作品重新开发拍给内地用户是视频网站们想做的：一方面可以重打情怀牌，至少观众对IP本身都熟悉，另外也可以借助香港成熟的制作团队快速完成。
最近播出的《使徒行者2》《反黑》都有类似背景。《使徒行者》是2014年TVB的收视冠军，在内地网络播放量超过24亿，豆瓣评分高达8.7分，之所以迟迟没能推出续集在于TVB自身财务状况捉襟见肘，这正是腾讯视频的机会，也是爱奇艺与优酷的机会。
《使徒行者2》的出品方之一便是企鹅影视，这是腾讯视频为开展自制项目而成立的影视公司，其总制片人、企鹅影视天璇工作室总经理方芳同时也是腾讯视频自制剧业务的负责人。更早有成品出来的是爱奇艺，它分别与TVB、香港寰亚传媒共同出品了《盲侠大律师》与《无间道》。
这些与TVB合作的剧集仍然会在香港播出，但是在内地，视频网站有更大的排播自主权，能够一次更新多集内容，腾讯视频会员甚至可以一次连看10集《使徒行者2》。
几个视频网站之间这种“军备升级”的态势在《春风十里不如你》这个项目上表现得异常明显，而且发起战役的是在此前竞争中有落后迹象的优酷。
“你要不要再想想？”东海麒麟CEO胡震鹏问坐在对面的阿里文娱大优酷总裁助理兼高级项目总监许志敏。胡震鹏之所以这样发问是因为优酷决定买断他们制作的《春风十里不如你》的网络与电视版权，这意味着优酷要拿出双倍的价格。
“没人做过这事。”胡震鹏认为这对优酷来说压力太大，但许志敏告诉他，“我的压力是我的问题”，买是一定要买 的。
与胡震鹏的这次商谈发生在2016年8月，距离优酷被阿里巴巴完成正式收购只过了4个月，一定意义上，优酷需要做一次“没人做过的事”来重回竞争序列。
“播出方式上肯定是我要说了算。”许志敏向《第一财经周刊》复盘此事时仍然态度坚决。类似可以实现独播的作品已经成为优酷的“第一选择”，优酷内部将此定义为“超级剧集”，卫视的跟播剧只是平台的第二选择，毕竟跟随卫视播出无论在排播还是会员收入上都很难有突破，“《我的前半生》虽然很好，但对平台来讲，它只是一部广告剧。”许志敏说。
胡震鹏并没有把《春风十里不如你》看为“网剧”。在与优酷商讨之前，他已经跟电视台有过接触，但优酷硬生生把这部电视剧规格的剧集直接改成了按网剧模式运营。事实上，优酷今年播出的大部分剧集已经模糊了电视剧与网剧的区别，剧集的质量与排播方式的自主才是考量标准。
好在后期播出的结果至少让优酷与胡震鹏都满意。许志敏透露，当时每到更新日，该剧的会员与流量在优酷平台的剧集产品里都是最高的。但胡震鹏心里仍然忐忑，因为他并不确定在单一平台会不会有好的播出效果。开播之后他与许志敏相互都不说话，双方都被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直到8月24日，泛娱乐大数据平台艺恩监测数据显示该剧成为当日剧集总榜播放量冠军—这是网络剧榜首的播放量首次超越电视剧榜首的播放量—胡震鹏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样下注似地投入一个项目背后，其实是视频平台在拓宽剧集边界的同时还努力想要获取控制力与话语权。
而合作的另一边，对那些传统的大牌制作公司而言，即便是顶级网剧的商业回报，与顶级电视剧相比依然有不小差距。当传统公司犹豫时，一批年轻公司会随之被市场迅速认知。
“新人很重要，创新很重要。”王晓晖说。在这个过程里，那些有勇气打破传统制作模式，渴望崭露头脚的年轻创作团队率先站了出来。
《河神》与《无证之罪》也许最能说明这个问题。在此之前，两部剧的制作团队并不为人所知。他们也并非来自大公司，但有意思的是，与五百的“弧光联盟”不同，他们几乎都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严格来讲，《无证之罪》的导演吕行目前仍是北京电影学院的学生，在接受《第一财经周刊》采访时期，他还在准备博士论文答辩。
《无证之罪》的制片人是他的同学齐康，两个人在开启这个网剧项目之前都在各自忙自己的作品。吕行做过几部电视电影，也在一线大剧做过B组导演，而齐康一直在电影领域，做过崔健的电影《蓝色骨头》的制片人。
《无证之罪》本身是紫金陈的一部悬疑推理小说，齐康所在的华影欣荣最初希望把它做成电影，为此他已经准备了大半年时间。由于紫金陈的另外两部小说版权在爱奇艺手中，而爱奇艺的想法是把紫金陈作品开发为系列网剧，于是找到了齐康。
那是在2015年年底，网剧市场已初具规模，齐康对于网剧并不排斥。但与爱奇艺确定合作后，双方在改编上还是有不同想法。
爱奇艺在剧本完成前是打算做成24集，但是看到齐康与吕行交出的剧本，最终决定改为12集。一定程度上，12集的风险会更大，尽管从结果看的确是更优的选择。
在吕行的构想里，这部戏并不单纯追求时间与节奏，而是让每一集富有悬念，让人物情绪得到更饱满的呈现。在具体操作上，把原本为大学教师的严良变为刑警，还把故事发生地从江南搬到了东北。
播出之后，随着剧情推进，有不少观众把《无证之罪》与美剧《冰血暴》相比，两部戏都是通过犯罪这种极端方式展示人物个性，吕行也承认自己受到《冰血暴》的启发。
被放在一起比较就意味着相似，也表明中国网剧开始向“美剧”的电影质感看齐。如果翻看《无证之罪》的制作班底，它的确更像一个电影团队，摄影指导晁明参与了《解救吾先生》《铁道飞虎》等电影的拍摄，美术指导李佳宁参与了《唐山大地震》等电影的美术，录音指导章达参与了电影《高跟鞋先生》的录音工作—虽然他们不被观众所熟知，但是电影圈内都有自己的位置。
知名香港导演陈可辛表示，他已经做好了拍网剧的准备，明年也许就有作品出现在视频网站上。接下来的问题是，当像他这样的知名导演入场，视频网站作为承担投入与风险的播出平台也开始面临自我提升的问题，无论是对于内容的理解还是自身审美的演进。“这个行业需要的就是持续的学习能力。”戴莹为此还到北京电影学院读了个硕士。
不到4年时间里，戴莹的团队从5个人扩大到将近30人，团队成员大多来自于专业院校，担任执行制片人或者前期策划，现在这样的人员配置几乎变成了视频网站自制团队的标配，更像内部的一家小型制片公司。
袁玉梅也感到已经很难招到想要的人才，那些在传统影视公司待过、做过大项目又懂互联网的人大多都去创业了。站在制作公司立场的五百说得更干脆，“平台一定要找跟我对等的人来谈，不然沟通是无效的。”他用打篮球类比，就好像专业球员与球迷之间的区别。这话虽不好听，但也中肯。
与之同步发生的是，网站的自制团队对于电视剧内容制作会介入更加得深入，无论是剧本、人物架构、情节设置、演员选择，各个环节都要把关。“我和田里（《河神》导演）也是吵过架的。”李莅樱承认，一个好作品出现，不吵架是不会成功的。
而且不止自制部门，连杨伟东这样的高层甚至也亲自参与了《镇魂街》的选角，听取导演的方案阐述。优酷也不再按照“以小博大”的构想，而是直接加大投入。在杨伟东看来，以小博大不过是“事后诸葛亮”的分析，成本保障才是基础。
所以，国产网剧能够发展到如今这个水准，可以说是视频网站一步步试错出来的。五百还记得最初与平台合作的场景。“他们不说话，就一句，拜托了。”五百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这一次《古董局中局》剧组由于是腾讯影业投资，腾讯也派人进入剧组，但并不干涉内容创作，只负责流程进度的汇报工作。
关于自制内容的管理与架构，Netflix同样要早于国内的视频网站们。Netflix在今年夏天已经挖角了顶尖制作人Shonda Rhimes，并为其开设工作室，Rhimes曾是《丑闻》《实习医生格蕾》等热门电视剧的制作人。
对比国内视频网站，这种结合似乎更弱一些，一线的大牌制作人还没有人到视频网站任职。由于内容行业在中国正在起步，创业大行其道，“大牌制作人都去开公司了，”王晓晖说，“他们觉得过来当职业经理人还不如自己当老板。”事实上，很多制片公司的核心竞争力就是创始人自己，他们平常都是要看剧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