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煦旻

孤独这个词就好像是牛口中的草,在文艺青年反复的咀嚼下,再次被提起来总让人感到几分羞怯。但这个词却正如其所指一样,在每一个人的心里秘而不宣。也难怪科幻小说家刘慈欣有“主流文学是人类的‘超级自恋”的言论。

即便如此,读者们依然可以从白石一文这样的文学家的作品中,重新审视自身的孤独,审视那与漫长人类史如影随形的孤独。

在我所知道的人中,第二位可称为“乐观的悲观主义者”的,便是白石一文,第一位则是尼采。相比于难以企及的超人,白石一文笔下的人物无疑更能引起读者的共鸣。他也曾在采访中提到:“或许,中国读者对作品的评价,会高于日本吧?比较中日两国,我认为,中国人更脚踏实地地生活在这个时代。而我的小说,正是写给那些在激烈竞争中摸爬滚打、在烦恼中苦苦挣扎的人们。”

我们同书中的人物一样,在喧哗中几乎湮灭了自身,可恼的是,越是如此,心中那抹孤独反而越像以喧哗为养料,不断滋长。我们孤零零地降生,又孤零零地死去。

幸运的是,白石一文小说中的每个人物都在混沌中,无意间找到了自身存在的意义,比如《一瞬之光》中香折的出现,《这里是没有我们存在的地方》中奥野的去世。这些文学化的际遇,给了或许不曾有过这样体验的读者一个重新认识孤独,接受孤独,最后爱上孤独的机会。我想,这便是作品传递给读者的一丝温暖。“学会心存感激吧,出现在你生命中的人们会是缓解孤独感的良方。反之,唯有爱上孤独这一条路。”

孤独有两面,一面是上面所说的人自身的孤独,另一面则是人与人之间互相无法理解的孤独。就像萨特的《禁闭》中那样,我们真正了解的只有自身,没有第二者。大人无法理解孩子,男人无法理解女人,我无法理解你。这也解释了白石一文作品中,表现出来的对于婚姻与家庭的不信任。而且,对于第二者的心理描写,也只通过主人公单方面的猜测,来展示给读者。

不过,白石一文所做的不仅仅是指出这样冷静的现实,他还告诉我们,虽然无法避免地孤独着,却依然有拥抱的能力,依然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温暖。无论是浩介与香折,还是存实与珠美,都得到了慰藉。

可见,存在与孤独对白石一文的文学创作起到了多幺深远的影响。正如他所说,自己受加缪的《局外人》影响很大,存在主义的思想在他笔下随处可见。在《这里是没有我们存在的地方》中,身为存在主义哲学家的父亲为主人公和其妹妹起名为存实、在实更可见一斑。

白石一文也说过,“我心中总是难免感到悲伤,如今的世界对哲学这门学问太过轻慢。现代人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哲学思考对我们是多幺重要。”所以在新作中,才有了对哲学直白的引入。

另一方面,白石一文的新作,如《你是我的命运》《这里是没有我们存在的地方》,与其中期作品如《我心中尚未崩坏的部分》相比,要柔和得多。个中原因,他曾提到,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对很多事情都变得宽容起来。

白石一文坚定地认为,小说是越写越好的。也就是说,小说家通过作品,慢慢磨练“写小说的技巧”。他希望自己不要过于依赖“职人”般的技法,尽可能抛开“专业”束缚,不断尝试全新写法,把匠气的那部分拿掉。

他新作中那种不同以往的柔和,我想,就是把匠气拿掉后,磨练出来的那最值得读者欣赏的部分。

编辑 赵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