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女儿国

●吴俊松 马闪山/ 图 谢寅宗/ 文

“我们的民族服装很少有人穿。”

“年轻人也不太爱说摩梭话了。”

“传统走婚习俗被结婚冲击。”……

翁基次·尔青扳着指头,细数习俗的没落,叹息声声。41岁的他和很多摩梭人一样,通过自己的力量进行摩梭文化自救。

位于川滇两省交界处的泸沽湖,是中国“母系氏族社会”最后的领地。他们以母系血缘关系为纽带,采取“男不娶、女不嫁”的走婚婚姻形式,夫妻分居在各自的母系氏族中,子女也随母姓,由母亲抚养。它们代表的是摩梭传统文化最核心内容。而“走婚”,在很大程度上支撑着“母系大家庭”的完整。

随着旅游、经济、教育等方面的冲击,“走婚”和“母系大家庭”也开始发生变化。

受影响最大的里格村村长笃知平措说,旅游开发前,里格村有13户人家,全都是母系大家庭,每户15人左右。但是,随着旅游在2003年进入快速发展期,因涉及到收入分红、土地等诸多现实经济利益问题,13户大户已经部分瓦解。目前,全村52户户主是本地人,多为4口之家。

“若这样发展下去,再过几代人,因为摩梭传统文化的消失,‘女儿国可能会因此消亡。”尔青说。

同样, 旅游也带来了不少文化碰撞。多种带有摩梭元素的物品被外来人误解,特别是摩梭人特有的“走婚”,被不少外地游客错误地理解为“性开放”、“乱伦”等。

“我们需要一个地方,作为摩梭文化的宣传窗口。”尔青说,为了让外地游客了解真实的摩梭文化,1998年,尔青和朋友决定自筹资金建立“摩梭民俗博物馆”。“最近几年的收藏里,记录已经消失的民俗的物品比较多。收藏越多,就代表着变化越快,我们的心情也越沉重。”尔青说。

据尔青的“保守估计”,过去10年,博物馆接待游客人数将近10万人。“每一个进入到民俗博物馆的游客,在讲解员的带领下参观完后,或多或少都改变了他们对摩梭人的认识。”尔青说,这正是当年创建博物馆的初衷。

为了摩梭族将来不只是存在于身份证上的民族, 尔青和他的族人一直努力着。

一对摩梭母女准备猪槽船迎接游客的到来。

泸沽湖边典型的摩梭男人和牦牛,现在只是作为旅游的布景。传统的摩梭男子都会戴毡帽、系腰带,穿类似藏式服装的衣服和裤子,脚踏靴子。“如今,这样的装扮只是在重大节日、祭祀活动等时候才穿。”

25岁的杨寿珍每天的工作就是载着游客们在泸沽湖跟红嘴鸥一起“翱游”。他们家其实是汉族,在泸沽湖边也生活了上百年,而生活习惯、语言都与摩梭人几乎相同,唯一不同的是家庭结构。

普米族姑娘杨红拉姆成为了摩梭小伙次儿平措的新娘。次儿平措就不再走婚,过上了普遍意义上的家庭生活。

在一个摩梭人的婚礼上,亲朋好友们跳起锅庄舞,为新人祝贺。绝大多数摩梭人仍坚持走婚,但结婚的情况也日益增多。传统中,摩梭人结婚只有一种特殊情况,即家庭中年轻一代只有儿子时,会通过结婚的方式娶媳妇。

最后的麻风岛

●骆昌威/ 图文任悦/ 推荐

“怎能忘旧时朋友,你已离开痛苦人间,及早到达天乡,永生泉水安尝……”伴随着病友们的吟唱和响彻山间的鞭炮声,92岁的叶银开婆婆出殡了。在大衾岛麻风院里住了53年的她,最终没能离开这里。

大衾岛,位于广东省台山市赤溪镇南14.3海里的海面上,是中国唯一一个海岛麻风医院。自1924年由美国传教士力约翰及华侨梁耀东先生在此筹建麻风医院以来,曾收治过1200多名麻风病人。

几年前,搬迁的消息开始频频传到大衾岛。直到去年1月,岛上的44名已康复的麻风病患者终于搬离了这个孤岛。如今,整体搬到东莞泗安医院的康复者们,生活环境和条件大有改观,与外界的交往也增加不少。这是中国年龄最大的麻风康复者第一次搬家。这些康复者,平均年龄75岁,几乎在这里度过了生命的大部分时光。其中很多老人都身患残疾,或手、或脚、或脸、或眼;但他们仍坚持劳动,种菜、砍柴、做饭、洗衣,样样亲力亲为。

然而,亲人的抛弃、社会的隔离,使他们成为人们避而远之的“魔鬼”。即使上世纪80年代后,医学的进步已经可以医治麻风病人身上的顽疾,却无法根除人们心中的冷漠和无知。时至今日,他们依然受到歧视,无法回到正常的家庭。

65岁的牛伯(化名),自从1980年复发再次入院以来,几乎每年都回家看望父母。只是每次回去都是偷偷摸摸地与父母见面,很多时候还不敢回家过夜。在父亲去世出殡那天,专门回去操办后事的他,甚至不敢去送葬,只能站在村口远远地看着。守了三十年的秘密,他叹息道,都是为了不让两个弟媳知道自己患了麻风。

一位康复者曾对我说,麻风病人残疾可怕,但最怕的是活在一个残疾的环境里。在他们的内心里,深深地渴望着家庭和社会能真正平等地看待、接纳他们。

在大衾岛,看书是老人们打发时间和了解外界信息的最好途径。76岁的王德妹,七八岁时开始发病,被人拐卖,至今不知父母家人。88岁的张观兴,1957年转入大衾岛后,再也没有回过家。

念完圣经后,几位老人相互牵引着走回房间。1997年,澳门明爱服务中心陆毅神父出资改进大衾岛医疗设施,并陆续派修女来照顾病人,受其影响,礼拜日去圣堂已经成为岛上老人的生活习惯。

张金励为朱德祥剪发。张金励,右脚畸形、溃烂,行走困难,负责给病人打针和护理、以及剪发等工作。

搬迁时间一推再推,饭堂已经没柴烧饭,老人们只能不舍地把已经干枯的木麻黄锯掉。

近两年,医院经常没有医生和护士来上班,以前曾在医院护理班学习过的梁建忠老人便充当起赤脚医生,为其他老人开药看病。在大衾,因为没人干活,老人曾经做过几十样工作。

黄细佬,77岁,双腿截肢,右手变形无力,左手只剩下一个手指,但仍坚持种菜、劈柴、切菜等日常工作,并且吟得一首好诗、唱得一支好曲,是大衾岛上的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