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田

主角:林洋夫妇

关键词:城市男&农村女

今年春节,林洋陪着妻子回四川老家过年,先是从北京飞成都,再转火车,然后是汽车,路上几乎花费一整天,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村口,已是半夜。最后躺倒在床上时,他连脱外套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并不是在城市长大的他第一次回到妻子的老家——四川农村。

林洋现年32岁,来自内蒙古。2008年大学毕业后,他进入位于北京西二旗的一家互联网创业公司,从一个普通“码农”爬到了技术总监(CTO)的位子。

4年前,林洋把后辈同事变成了女朋友,并把女朋友变成了现在的妻子。结婚时两人并没有过多地考虑城乡差异,“她家对我的要求是有房,有稳定的工作,我家对她的要求是有稳定工作,能挣钱就行。”两家人对彼此都很满意,遂决定在正式领证前,让小两口双双回一趟对方老家。

两人先去的是四川。

“当时赶上筹备她爷爷的80大寿,我直接就被派上场干活儿。”到家第一天,林洋刚放下行李,就被催促着跟操持席面的大厨去县城买菜。大包小包扛着菜回来,一个亲戚招呼他开始摆桌子,然后是端菜、撤盘子,洗碗,洗筷子……

“他们(村)的规矩是上门女婿干活儿。”林洋称,自己对这个习俗着实适应了一阵子——在林洋老家,“男主外女主内”的观念根深蒂固。

这个摆流水席的传统令林洋适应了很长时间,但至今仍无法理解。他曾询问妻子,遇到红白喜事,甚至于过年的家族聚餐,为什幺不在离家20分钟车程的县城找馆子,轻松又省事。而妻子告诉他,那是“传统”。“比如流水席一摆摆几十桌,也比较有排场……他们还是挺讲究面子的。”

另一个给林洋制造了很大心理阴影面积的是厕所——建在以前的猪圈位置,是个逼仄的小黑屋,屋顶挂着蜘蛛网,虽然是陶瓷的蹲便,但因冲洗不干净,看上去黑漆漆的。风大的时候,从缝隙里刮进来的风将蜘蛛网吹得一晃一晃的。洗澡也是在这个小黑屋。因为阴冷潮湿,林洋此前每次跟着妻子回老家,总共就只洗一两次澡,“冻屁股”。

除此之外,由于妻子家房子周围全是泥地,因而家里就围绕着房子一周挖了一条深沟,连通着厕所,所有排泄物就从这条沟排走。今年春节期间的一天晚上,林洋走着走着就掉了下去,鞋里面分不出是泥还是粪便。

林洋语气中略带佩服地说起住在隔壁的一个老大爷,也是妻子家的亲戚,按辈分应该叫他爷爷。林洋称,爷爷约有70岁,上过大学,在工程师职称上退下来,回老家养老。爷爷家的房子,在村子里算是最干净的,他和爷爷曾交流过几次,很喜欢其生活态度。“对自己生活质量有要求,热爱生活。”

“其实我抱怨是因为觉得她家可以过得更好一些,但她家里就有亲戚说我嫌弃农村。”林洋直言,“我没说得更尖锐。我嫌弃的,其实是他们的懒。”

尽管抱怨颇多,但林洋很少当着妻子的面谈论城乡差距。

刚结婚搬进新家时,林洋看到妻子直接在厕所的洗脸盆里刷球鞋,他只好等妻子刷完鞋拿去阳台晾的工夫,默默把洗脸盆洗了三四遍才作罢。过了几天,他趁着妻子在洗漱时,略带心疼地对妻子开玩笑道,“你看这洗脸盆太小了,你刷鞋都刷不开,不舒服……”妻子当时好像听懂了林洋的话,此后再也没有用洗脸盆刷过鞋。

今年春节跟妻子回家,林洋依旧被指使着干活,从早忙到晚,周围的亲友邻居也依然不见外地议论他的体重,“你怎幺变得那幺胖?”在村里的任何地方,恨不得都有认识的人上来搭讪,一开口,还是讨论他的体形。但是,妻子家也给了他一个惊喜——小黑屋厕所拆了,用三合板建了个小房子,屋顶安了浴霸,墙角上挂着摆放洗漱用品的架子,里面装上了冲水坐便器,还通了热水。

在林洋看来,这是里子和面子的问题,“她还是能理解我的,在中间调和矛盾。不然早过不下去了。”在林洋的观念里,婚姻生活中致命的不是矛盾,而是放着矛盾不去解决。只要不回妻子老家,无论是他和妻子,还是他们背后的两个家族,相处得都挺愉快的。

“每年回去,就是为了看她爷爷。也就几天,忍忍就过去了。”林洋说,等哪一天爷爷不在了,他就把妻子的爸妈接到北京过年,“我再也不想去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