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老照片收藏第一人

1996年,在云南工作的殷晓俊偶然看到86张云南老相片,经过近百年的风雨,仍然画面清晰,人文丰富。

这些照片的作者是一位名为方苏雅的法国人。

1899年,清帝国授从二品衔,法国驻广西龙州总领事方苏雅(Auguste Francois)开始了其在中国云南、四川等地的长期拍摄工作。在中国的八年时间里,他用六部相机记录了48组移动镜头,记录了2800张相片,然而他并不仅因个人兴趣而拍照,而是非常详细地记录地理环境,完整表现其人文风貌,道路状况,军事战略布局,民间的生产生活,宗教活动等等。

殷晓俊大为震惊,他揣测,拍摄这些照片的初衷大有可能是为法国的殖民政策服务。1903年,当荣赫鹏进军拉萨的同时,方苏雅带着200名海军陆战队员从昆明出发,穿过大小凉山,到了康定,还到了炉霍,甘孜,这更可能被认为是双方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殷晓俊非常好奇,他开始不断寻找,终于找到了方苏雅后人的线索。1997,他只身赴法,经过艰苦的谈判,耗资一百多万元,购回方苏雅于1886年至1904年在中国西南地区所摄老照片1200余幅。1998年~1999年,这些照片在国家博物馆展览,之后在昆明、成都、重庆、西安等地举办大型展览,震惊世人,引发全中国老照片收藏热。

老照片的展览一次次引起轰动。照片记录的是一个时代的缩影,老照片上的那些生活用品,更是对清末年间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状态的原始呈现。这勾起了殷晓俊强烈的好奇心,他开始徘徊在云南和全国各地的老街小巷、文玩市场。殷晓俊的家里随处可见锔过的盘子、碗。“1999年以后,我就开始有选择地对着照片,到市面上到处去寻找。不仅去寻找实物,还要找文史资料。”

几年下来,他搜集的与照片相对应的实物共计17000多件,他认为通过那些实物,可以触摸、感受1900年前后的那段历史。随后的18年时间,殷晓俊乐此不疲,收集翻拍了各种老照片多达51000张,时间跨越清末、民国、解放初期,被中国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中国国家博物馆命名为“中国老照片收藏第一人”。

开创影像史学与全景纪录

发现、整理、思索这些一百年前的照片,让摄影师殷晓俊决定重走“方苏雅之路”,以镜头语言展现一百年的变迁。他前后穿梭于大凉山,西昌,泸沽镇,岳西等地拍摄,记录,不断深入研究解读方苏雅照片的内容,并思索照片自发明以来的根本意义究竟是什幺。他分别整理了手里的老照片,以历史考证的方式对应照片,并参与到古迹修缮和保护,形成了老照片与文物实物互相对应,互相印证的学术和收藏格局,开创了实证影像史学的先河。

“考证资料是最重要也是最繁琐的工作,经常是照片和文字对不上,我每天都骑着摩托车到处跑,找专家学者,还要到照片拍摄的地点去核实。”殷晓俊在接受采访时曾这样说过。“骑着摩托车到处跑”成了殷晓俊重走“方苏雅之路”的特别之处,摩托车速度快、体积小、越野性能高,是穿越乡间小路,走访古迹的绝佳交通工具。不过对于殷晓俊来说,他对摩托车的热情早已不局限于交通工具的选择。他执着的热爱骑摩托,走过茶马古道,上过珠穆朗玛,转过新疆,也绕过东南亚。十几年间,他花费50万元买过8辆顶级摩托车,在摩托车越野赛车圈名声鹊起。

殷晓俊大概就是一个会对热爱的事物投入毕生心血的的人。对于摩托车是,对于老照片与摄影技术更是。

重走方苏雅之路,让殷晓俊获得更深层次的思考:“要还原照片摄影术发明的真谛,首先是记录历史,一个是地理,一个是人文。例如英国皇家地理协会,所看重的首先是照片记录的世界的地理和人文环境,并且为之建立了一整套完整的标准。这样的照片存在有其科学和历史的意义。国内对此的理解比较粗浅,老觉得这都是风光片,不能理解其重大意义。”。

也正在此时,他开始钻研使用全景摄影这一技术来拍摄记录和展示。在中国,早期的全景照片虽然不多,但已经表现出其重要的记录意义:例如有外国摄影师在火烧圆明园之前和之后分别用全景展示了圆明园的景致,还曾在天津大沽炮台沦陷后用全景拍摄炮台。当时的全景摄影一般是横向拍摄六张,并用接片的方式形成全景。

随着影像智能识别、匹配技术的成熟,真正的全景摄影艺术在殷晓俊的摸索下成为可能。他逐渐成为中国全景摄影界的标杆式人物。他为512北川地震数字陈列馆拍摄的地震现场全景,真实展现了地震波对不同建筑物造成破坏的全景细节,具有很高的历史文献价值。

2014年殷晓俊获得界和平艺术家称号,也证明了殷晓俊的摄影作品绝不仅仅只是具有审美价值,而是在环境、人类和生态发方面均表现出深切的思考。

全景摄影:对西藏的纪录作用无可取代

2015年,《西藏人文地理》杂志社特邀殷晓俊进藏,为“工布专辑”拍摄全景照片。虽然他手头还有大量的工作,感冒未愈,仍邀约欣然赴藏,短短几天时间,他白天要一早起来,全身心投入拍摄,晚上要忍受感冒引起的不停咳嗽,还要在电脑上处理图片工作到很晚,工作时每天只能休息三四个小时,最好的休息时间也就是在路途的车上打个盹。这并不是殷晓俊第一次进藏,然而此次在错高村、雅鲁藏布江大峡谷等地的拍摄工作,给予他新的感受。

错高村建在河床冲击出一块相对平缓的缓坡地,三面都是雪山。殷晓俊拍摄错高,目的在于找到村庄和雪山、湖泊之间的人居环境与大自然间相互的对应关系,并反映出建筑物和村子通道的地理关联,立体地呈现出错高村各元素之间与大的自然环境的有机构成和和谐关系。

对于如何用全景展示西藏的自然地理风貌,殷晓俊说:“在表现西藏的整体环境方面,单张照片有其难以克服的局限。例如在一定焦段的照片,往往只能记录单个的,或者有限的山峰,无法表现西藏山脉的起伏与辽阔壮美。而群山之中的百姓的生存环境,仅靠拍一个山峰是交代不清楚的。如果仅仅是为了好看或者漂亮而拍摄,那幺在我眼里,意义不大。例如说,你要记录雅鲁藏布江大峡谷,作为全景摄影师,就必须完整记录雅鲁藏布江的雪峰和峡谷之间的巨大落差,要记录冰川、植被,一直到村庄里的民居,这样对环境有个完整的交代,也能表现出峡谷居民生存居住的人文地理环境。要进行真实的还原,而不是艺术的加工,摄影师不应考虑某一个山峰好看不好看,它是环境的真实存在,应得到真实的反映。”

“全景摄影在中国的人文和地理记录作用是无可取代的,这不仅要求摄影师对器材、全景构图等技术工作的熟悉,更需要摄影师要具有人文的深远视角和对历史地理的洞察力”。

这位已经知天命的中年男人,如今依然常常骑着一辆摩托车,驰骋在高山峻岭、街头巷尾。他在国内老照片、老物件收藏家中赫赫有名,拥有的照片数量甚至超过云南的政府机构。他在全景摄影领域具有前辈风范,开创了纪录世界人文地理的新途径。然而他最近最关心的事,是完成这次在西藏拍摄的图片的制作,还要赶着加班加点制作为泰国拍摄的泰国全景摄影画册的编辑和出版,完成这些工作,五一他将给自己一个短暂的假期,云南将在东川举办摩托车大赛,那里有一大群他要好的车友和粉丝等着他出现。

后记:昨晚 ,我们又接到殷老师电话,他很关心西藏的地震受灾情况,他又说到尼泊尔4.25大地震的灾情令他十分震惊和心痛。他说好在他前几年曾多次赴尼泊尔,完整纪录和拍摄了尼泊尔大部分重要的世界文化遗产和古迹的全景,他意愿能和西藏方面合作出版一本尼泊尔世界文化遗产和古迹的全景画册,他将不图报酬,毫无保留的拿出他在尼泊尔拍摄的全部全景图片,以纪念尼泊尔4.25大地震,并作为中尼两国人民友好的见证,向世人呈现震前尼泊尔伟大的世界文化遗产和古迹的原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