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教育部决定恢复高考以来,无数学子走进考场,改变了命运的既定轨迹。作为中国最重要的考试之一,它既折射着时代的沧桑与个人命运的沉浮,也记载着个人不屈的奋斗历程。每一代人有不同的高考记忆,在2020年高考的最后一日,我们一起来倾听几位家长、老师“不一样”的高考故事。那一年的8平方米休息室

讲述人:浩歌(笔名)

安乡县教育局

女儿将在炎热的七月参加高考,和我当年一样;每晚,她都要伏案到深夜,几经催促才上床休息,和我当年一样;今天,她带上考试专用包去熟悉考场,神色有些凝重,也和我当年一样。只不过,那年我遇到的是“三南(湖南、海南、云南)高考改革”的第一年,而今年她赶上了新高考改革前的最后一届。

那一年,在文史、理工、医农和地矿四类的分组高考中,我落榜了。而接下来第二年补习生的录取线,要比应届生高20分。打击接踵而至,我很沮丧,想过下乡务农、弃学打工,也曾求人介绍工作。长沙的姨父连夜赶来,他告诉我:“靠自己的奋斗,才能走得长远。”

咀嚼着姨父的教诲,我回到了校园,重新拿起了书本。那时候,高考再次回到文理分科的轨道上,丢了一年多的数学给了我当头一棒。数学老师为了检验我们的学习基础,连续几次数学测试都是五道大题,而我一道也不会。我的选择错了吗?面对试卷上鲜红的“0”分,我反复问自己。

困境总在不经意间改变,这种改变来自外力,也来自自身。我体弱多病的母亲,不管雨雪冰霜骑着自行车,给我送来可口的饭菜;为了给我提神,父亲的老同学端来泡好的珍贵的参片茶……还有在我最困顿无措时,班主任将学校安排给他的一间不到8平方米的休息室让出,供我们晚上复习。

我告诫自己,不能困在挫败里。要把关心、鼓励当动力。于是,我将中学的数学课本全部找来,从基础知识复习起,从课后习题做起,一题一题,一册一册,渐渐地,我的数学能及格了。几个月后,我的数学居然几次超过了120分。

在那间8平方米的休息室里,我和几个同学夜以继日复习完了中学的教材,做完了一叠叠的试卷。考前的那个晚上,天气有点闷热,起初心情也有点焦虑。躺在床上,闪电传来,雷声渐起,想想走过的路,心里一阵释然。伴随着雨点滴落的声响,我竟然安然入梦了。

考完第二天,几个在8平方米休息室里并肩战斗大半年的“战友”,骑着自行车,越过湖南,抵达湖北,来到长江之滨。面对滚滚长江,我们齐声大唱:“你从雪山走来,春潮是你的风采……”

写到这里,女儿快要回家了。我想对她说:分数总有高低,人生各有长短。一往直前,精彩就在前方等着你。

“任性”生出“少白头”

讲述人:曾新龙

汉寿县一中语文备课组组长

1993年,我考上了湖南师范大学。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或许不值得夸耀,可在我们那个小山村,我却创造了历史——我是第一个考上大学的。

那时的中国,城乡差距较大,乡村的孩子,上升的渠道有限,改变命运的途径有限:参军、考学,以及南下打工。在人们的心目中,跳出农门的最好方式还是考学。

高考对乡村孩子的意义重大,用我舅舅的话来说,就是关系到“你将来是穿草鞋还是皮鞋”。我那时个头小,且很瘦,舅舅怕我考不上大学,养不活一屋老小,他对我说:“如果不考大学,你在乡下讨个婆娘都难。”

当年大学还没扩招,考学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般。看看高考近了,我也就更焦虑了,成绩直线下滑。

当年高考我最担心的一科是数学。数学一科,我高一高二时就没认真学习过。

没认真学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当年的“三南高考改革”,考试分四类,其中“文史”类只考语文、英语、政治、历史。另一个原因是因为自己没能正确对待数学老师的批评。有一次,我数学没考好,高一的数学老师发火了,在一节课上,花了近20分钟批评我。逆反期的我自此不听数学课了,心想:我读“文史”类去,不学数学也无妨。

高二暑假,我如愿分到了“文史”类,自认为摆脱了数学。不料,过完暑假回学校时,国家教委认定“三南高考改革”失败,恢复了原来的文理分科,文科要考数学,我傻眼了。

虽然文科数学较理科简单,但是由于我之前落下太多知识点,任凭我如何用力追赶,考试还是不及格。人越焦虑,就越考不好——我从班上前几名,慢慢掉到20名左右了。有一天,班主任站我边上看我做英语题目,她惊讶地说:“你年少白头了。”我这才注意到,自己愁出好多白发。

好在高考前状态回升,数学刚及格,考了91分。我想,如果我不那幺任性地放弃学数学,命运会不会不一样呢?

奋斗才有无悔青春

讲述人:刘辉

益阳市一中学生家长

每年的七八月是汛期,亦是讯期,1995年也不例外。

高考前夕,桃花江决堤,好几个村子被淹,村民们紧急转移,安置到了我们学校,抱娃牵狗,好不热闹。我和同学还结伴去江畔看“会游泳”的猪,看直升飞机空投食物,汛情似乎没有影响我的高考,反而缓解了我的一些压力。

分数出来我挺满意,555分,这个分数在今天顶多过一本录取线,但在20几年前的小县城,它已经可以甩大部分同学几条街了。

当年8月的一天,邮递员兴冲冲地骑着自行车来到了我家。我急切地打开录取通知书,赫然出现在我眼前的是四个大字——湘潭大学(以下简称湘大)。当时的我一下像掉到了冰窟窿。

不是说湘大不好,湘大曾是全国16所综合性重点大学之一,它给予我的滋养远超我的想象,只因当年湘大作为湖南两所实行“并轨”的学校之一。实行“并轨”意味着读大学要交学费,且工作不包分配,毕业生和用人单位双向选择,所以我填志愿时压根就没考虑“并轨”的学校。但老师在辅导我们填志愿时,反复叮嘱我们一定要填“服从调剂”,所以我就调剂到了每年要交2500元学费的湘大。

当时,我有一个妹妹上高二,一个弟弟上高一,我们家这“三座大山”,压得瘦小的父亲喘不过气来。所以当邮递员向父亲讨要“喜讯红包”时,我以录取的学校不理想为由朝邮递员发了一通火。现在想来自己真是无理。

奋斗才会有无悔的青春。在我考上湘大后,妹妹和弟弟因榜样的力量“鱼贯而入”不同的大学,完成了父亲让我们仨跳出“农门”的夙愿。

今年,我的儿子高考,但愿他排除万难,不受新冠肺炎疫情和汛情的影响,轻装上阵,为自己的青春年华抹上靓丽的颜色。

我们都一样 伍荷花

2020年高考的孩子们,我和你们都一样,在进行人生最重要的战役之前,与微生物经历了一场恶战。17年前,人类赢了,通过抗击非典,人类在医学知识领域有了新的积累。而我也赢了,进入了梦寐以求的大学。

为缓解高温天气和自然灾害对考生身心健康、考试质量的不利影响,教育部决定从2003年开始将高考时间固定在每年6月。“高考提前一个月。”我这个渴望跳出农门的农村女孩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急得直跺脚:“一个月时间,可以多进行一轮复习,可以多做许多习题,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查漏补缺。”对于因为身体原因已经耽误了一个月学习时间的我来说,这一个月太宝贵了。

得到消息的当晚,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焦虑得在书桌前低声哭泣。哭声引来了我的父亲。得知原因后,父亲用最平实的语言说了一个道理:“大家都一样,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提前了一个月。你这样晚上不休息,白天没精神,这剩下的时光也要浪费去了。”听完父亲的话,我冷静了不少。睡前,我在脑海中将每个学科的薄弱之处过了一遍。次日起床,我将所有的模考试卷翻出来,用笔圈出我不会的题,逐个解决。就这样,我紧张而又平静的迎来了高考。

考点在城里,农村学生要去武冈城里住一晚。当年的网络和通讯不如今日这样发达,我们对于非典疫情的严重性根本不知道,所以我们这群乡里娃进城后,都商量着考前要去护城河边走走,去南门口吃米粉。可是当我们想走出宾馆时,老师却将我们管起来,丝毫没有机会出去。在老师们的紧密看护下,高考平安地度过了。现在回想起来,应该要感谢老师们的用心良苦,严格要求。

面对疫情,不要害怕,遵照学校安排,遵守考场纪律。我们都一样,何其有幸,见证了中华民族的团结,强大;我们都一样,何其相似,都有华夏人的勤劳、坚韧、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