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星铎 刘鑫莹 王雅婷

昆明遇上西雅图——访昆明外国语学校国际部外籍副校长孙江宇

文/吴星铎 刘鑫莹 王雅婷

从西雅图到昆明,从学说中国话到汉语通,从感受中国到深入中国历史文化,从留学生到外教再到教育专家,从身在异国他乡的游子到找到“家”的情愫,孙江宇(M Zachary Snover)平静地向我们讲述了他的中国故事,告诉我们做一个外教也可以不平凡。

“在中国,一方面我是老师,另一方面我也是学生。”的确,在孙江宇的故事中,“老师”和“学生”的双重身份是完美交织在一起的。孙江宇对“老师”的身份有着独特的热爱和执着,他说:“我与孩子们打成一片的时候最幸福。”而孙江宇的“学生”身份则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在中国,我学习了很多,我了解中国的文化、历史、社会各方面。”孙江宇说。

孙江宇夫妇的中西家庭合影

为什幺他叫孙江宇?

孙江宇的英文名是Zachary,昵称Zach。按照一般的外文名音译的规则,字典里给出的中文翻译是“扎克”。而孙江宇的名字却朗朗上口,非常符合中国人起名的习惯。

孙江宇说:“选择‘孙’作为姓氏有三层含义,都和中国历史文化有关系。一是‘孙悟空’,我特别喜欢《西游记》,‘孙悟空’在中国是家喻户晓的经典人物,可以代表中国的文学。二是‘孙中山’,中国近现代史重要人物,可代表中国的历史。三是‘孙武’,写《孙子兵法》的,可代表中国的哲学。而且‘孙’好写好记,所以我就起了这个姓。”而“江宇”的说法更是有哲学意味,体现了孙江宇的世界观,“‘江’的含义是,人的生命就像一条江河,有沉有浮,跌跌宕宕,终究归于海洋,那便是我们生命的终点。‘宇’是‘宇宙’,代表每个人都是宇宙的一部分,最终归于宇宙。我的生命终点也是流向宇宙的。”

“要是大家都叫我‘扎克’,那就没那幺好听了。”说着孙江宇还特意幽默地重读了“扎克”两个字。

“昆明有点像我的老家,西雅图”

7年,不长也不短。如果说7年可以见证一个人对爱的执着,那幺孙江宇对中国可谓愈爱愈烈。7年的中国之缘,让他从产生兴趣,到去各地感受中国,再到钟情于中国春城,最后融入中国文化。

“我上高中时非常喜欢历史,历史课上老师将郑和下西洋和哥伦布远航发现新大陆进行对比,激发了我探索中国历史的兴趣。”后来,孙江宇选择在西华盛顿大学读中国历史专业,从学术层面认识中国。“我大学时特别喜欢《西游记》,当时读的是英文版的,又结合史料,了解玄奘西行。特别喜欢唐朝那个跨文化交流的时代。”

2009年,孙江宇来到云南昆明济慈学校学习语言,随后也去了北京、西安、青岛等不少地方。“这些城市都和中国历史文化有密切的关系。”讲到古都西安,笔者特地考了他“biang”,这个特色字的写法。“这个很简单,”说着他拿起笔,念着顺口溜把超级复杂的字写给我们看,“一点上飞天,黄河两边弯……”

第二年,也就是2010年,大学毕业后的孙江宇再次来到中国。他依然选择了熟悉的春城就业,因为这里四季如春、景美人美、民族风情浓厚。“昆明和其他大城市不同,在一些方面像我的老家,西雅图。老百姓的性格也比较像,朴实,大家总是很开心,生活节奏也不快。”由于自己的妈妈是一名教师,从小耳濡目染,教师成为他梦寐以求的职业。在昆明,从普通培训学校外教到昆明外国语学校国际部副校长,在职业的道路上,孙江宇带着对中国炽热的爱,不断深入中国社会和文化,不断前行。

孙江宇近照

“让学生热爱其所学”

孙江宇采用全程英文讲解历史课,对于初中生来说,他们都是第一次接触大部分历史知识,一方面了解历史,另一方面提升英语综合能力,这也是激发孙江宇教书的兴趣所在。对于高中生来说,由于此前阅读过中文版的历史,现在上课接触到英文版,就像翻译一遍,用英语把这一历史表达出来,有助于提升他们的表达和口语能力。

在教学方式和理念上,孙江宇有一套自己的方法。比如在背单词方面,他会将单词放在教室各处,贴在墙上,学生们要自己去发现去填写。甚至他还会让孩子们在嬉闹中提升学习兴趣。学生们有时会用英语互相欺负,比如“stupid egg”, 就是“笨蛋”, “old watch” 就是“老表”。“有时候我喜欢把中文的名字直接用英语来译然后让他们猜,比如,‘马云’,‘horse cloud’; ‘什幺鬼’,‘what ghost’.这些是Chinglish。 但是我会告诉她们,其实有很多Chinglish现在英文里也在用,比如,‘风水’、‘豆腐’……这样做主要是为了增加学习英语的趣味性,只有学习兴趣上来了,孩子们的成绩才会突飞猛进。”

“师生关系也是很重要的,无论在课上还是课下。因为学生和你之间没有隔阂,他们在你的课上才会乐意去表达更多。”孙江宇说,“学生们曾经找我一起演一个有关五四运动的历史剧,我扮演巴黎和会的一个外国代表。我就穿得很正式,专门打扮了一番,问他们我像不像外国人,有的学生欺负我,说不像。我们学校经常有这种活动,比如团队建设活动、春游,我都会参加。”

孙江宇夫妇

孙江宇发现中国学生十分重视学业考试成绩,却缺乏动手和实践能力。他对学生说:“不要只重视纸上的考试,其实生活考试是最重要的。” 孙江宇着重培养学生的实践能力,课堂上会搞一些“项目”,比如说研究一个乐队,一个濒危动物,采访调查之后在课堂上为大家展示。每逢西方的节日活动,孙江宇常常鼓励学生做活动。万圣节,是他的学生们最疯狂的节日,除了制作南瓜灯,学生们还蜂拥而至找老师要糖。“老师应该多通过举办活动来培养学生,而且要鼓励他们自己组织,这是非常重要的,对于做出来的成绩,他们自己也会有很大的自豪感。”孙江宇说。

提到素质教育,笔者和孙江宇聊起BBC的纪录片《中国式教育》,这是一个讲述中国的老师用中国的方法去英国教英国孩子的纪录片,孙江宇坦言,中式教育未必不好,特别是在打基础的阶段。“不能完全否认考试这个评测方法,当然,我们也不是完全看考试成绩的,也看平时成绩,比如,作业、课堂发言、参与活动情况。”

“我经常问学生,你喜不喜欢历史?他们说不喜欢。我觉得这和历史课的教学方式有关。中国历史悠久,老师要求学生们记忆各朝代的皇帝以及事件,学生当然会觉得枯燥。我个人教历史很看重各个历史事件间的因果联系,用这样的方法去学习历史,就会更好地掌握历史。比如现代历史,鸦片战争、辛亥革命、五四运动等,你结合现在的实际情况,就能看到这些历史事件对现在的影响。我认为,培养学生的最大目标,就是让学生去热爱其所学。”

在“热爱其所学”这一点上,孙江宇可谓言传身教,“我自己是热爱学习的,一有空闲时间我就会去学习历史。每天骑车上班途中我会听一个历史学教授的节目。我也经常对孩子们说,作为学生,你们现在的工作就是学习。”

能说一口“马普”的老外

采访过程中,孙江宇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让我们很赞叹,偶尔冒出的几句“马普”(使用普通话时带有昆明本地词汇和语调)更是让人对他的语言天赋感到惊奇。

“中国话的背后是中国多彩的文化。比如,我自己学的是普通话,但是到了昆明后感觉到处都是方言。中国很多地方都有自己的方言,我对方言也很感兴趣,况且方言在日常交流中是很重要的。”初次到中国的留学生活为孙江宇的汉语打下良好基础。“那时,我是强化式学习,每天8小时学习,特别累但是特别有收获,尤其是听说方面。”

学语言环境很重要。“我觉得要用心给自己一个环境。很多老外喜欢和老外交往,中国学生出国也是喜欢抱团,这对学习语言不利。而我来中国特地找中国朋友练习中文,生活用语、工作中的、学术方面都要学习。”在工作之余,他继续上中文课加强听说能力,还磨着老师教他方言。

现在,昆明方言可难不倒孙江宇了。“我特别喜欢从地方特色音乐中积累方言,比如《祝酒歌》和《蚂蚱》。我发现昆明话的特色是发音,特色词汇和语法规则的不同。比如,‘螃蟹脚’的‘脚’会读成‘jiuo’。‘六’读‘lu’。‘板扎’意思是‘棒棒的’。还有,‘给’读‘ge’。”

“有时,学生会用方言交流,以为我听不懂,我接上他们的话,用方言聊起来,真的吓到他们了。还有一次,在电梯间,一群人看到我开始讨论我的国籍,有的说是法国的,还有的说是意大利的。我临走时用‘马普’告诉他们我是美国人。留下他们在电梯里惊诧。”

因为“爱”而收获“爱”

2015年7月,孙江宇和恋爱3年的中国女友喜结连理,他们的婚礼在昆明举行,他的父母和四个弟弟妹妹都从西雅图来到昆明为他们祝福。

两人由“吃” 而相识,在认识对方前,两人经常去同一家小店,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又经朋友介绍而认识。 “因为她英语一般,所以平时很少和外国人聊天,看到我中文说得很好,便经常和我攀谈,她的目的是很单纯的,就是想交个普通的朋友,但是,我,是喜欢她的。”

“我们之间很互补,”孙江宇说,“比如,我做菜特别臭,而她做菜特别好吃,她不喜欢洗碗,但我觉得洗碗没有关系啊,所以,她做菜,我洗碗。无论是在家庭家务分配还是工作方面我觉得都是相当配合的。”当确定眼前这位女孩就是值得自己用一辈子去爱的人时,孙江宇在泰国清迈的一个美妙的小瀑布旁向女友求婚。

“求婚是第一大考验,很紧张。接下来就是去她的老家,我问她,我应该怎幺说?她就说,哎呀,你们外国人一般都是怎幺做的?我就跟她说我怎幺知道啊,我又没有做过。最让我感动的是,她的父母非常支持我们,尽管我是外国人,她的老爸还说我们俩的婚姻就像一个小瓜,他们老两口会扶持我们共同把这个小瓜养大。”

两个人从相恋到婚后,每年春节这段时间都会回女方的云南乡村老家一次。在这个过程中,也使孙江宇对中国农村有了一个更深的认识。第一次去的时候,印象深刻,“我发现在中国大城市和农村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不过,他们讲昆明话,我也会讲,他们喝包谷酒,而且都是大碗的,我也会喝。他们那边不划拳,每天就是吃饭喝酒,休息一下,吃饭喝酒,休息一下。他们吃的都是很新鲜的,你要吃鸡,他们就把养的鸡炖了,你要吃菜,他们就去田地里把菜拔出来。”

跨国恋,如果因为文化差异出现交流上的障碍,怎幺办?孙江宇对此很乐观。他对自己的中文水平相当自信,他不仅会说普通话,昆明方言也不错,孙江宇说:“其实很多交流不用必须得语言来完成的,肢体语言也可以。当然,有些中国的深层次文化,我难以理解,而西方深层次的文化,给她解释起来也很费劲。比如,我们美国人比较崇尚个人主义,有时候就很想出去和朋友玩,但是她不喜欢,她喜欢宅在家里,看电视,也不想和我一起去和朋友聚。”两人还因为这点有过争执,孙江宇的处理方式是沟通,通过沟通,达到互相理解。

卡夫卡说:“什幺是爱,这其实很简单。凡是提高、充实、丰富我们生活的东西就是爱,通向一切高度和深度的就是爱。”对中国历史文化的爱,使孙江宇来到中国。在这里,他为“爱”而付出,也因“爱”而收获更多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