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沫+陈艳玲
王雁是不折不扣的中国传统线描本上的古典美女，柳叶眉、杏花眼、圆润的面庞、高挑的身材。从其外表看不出她拥有如此多的身份：一个读大二的孩子的母亲、四川音乐学院钢琴系教授、副系主任以及硕士生导师、学生心目中认真负责的严师、雅马哈签约艺术家。
小标：“我是射手座，但我很不像射手座。因为射手座的人比较开朗，喜欢旅游冒险、愿意跟人打交道，但我不，我喜欢安静地待在家，喝点茶、练练瑜伽、写写毛笔字、看跟音乐完全无关的书。”
关于王雁的最近的新闻动态是她的学生钟航刚刚被美国茱莉亚音乐学院以高额奖学金录取了，这是四川音乐学院历史上第二位被这个有着“音乐界的哈佛大学”之称的学校录取的学生，而第一位被录取的学生孙麒麟，也是王雁的学生。
提起这两个爱徒，王雁对她们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钟航今年3月刚满18岁，跟我学琴9年了，被我逼着吃了不少苦。孙麒麟年长些，也相对较为成熟一些，她是2012年考上茱莉亚音乐学院的，那一年非常难考，全世界一共去了500多人参加考试，最后只录取了13人，而且她还拿了全额奖学金。去年，她又考上了茱莉亚音乐学院钢琴系的研究生，并且也获得了全额奖学金。”
钢琴与其他上大课的教学形式不同，师徒关系非常密切。通过长达几年的教学建立起来的信任，让王雁与他们的关系亦亲亦友。
“最开始见到麒麟的时候，就是一个瘦瘦的黄毛小丫头。她爸爸妈妈带着她从达州宣汉县过来，那时，她们家钢琴都是借钱买来的。妈妈每天早晨挑着担子出门，去卖一些小玩具，每卖一个玩具能赚一角钱，爸爸是山区小学的教师，家里的生活压力很大。后来他们为了培养孩子，借了十万块钱买了一个门面，做一些小生意。但就是这样一个起初看着有些营养不良的小姑娘，却极其能吃苦，极其有韧劲儿。她爸爸妈妈对她都是这样说的，如果你不好好学，那幺我们就只有回去。为此，她就一直很努力，专业考试从来都是年级第一名。”
“而钟航刚来找我的时候，只有七八岁，小小的个子，笑眯眯的。他每周来成都上课，都要从内江威远县单程坐4个小时的班车。当看到这些来自小县城的小孩子们，在家长鼓足勇气找到你并为孩子付出所有之后，我真心觉得不容易。而我通过努力，把他们培养成为这个专业里的的顶尖人才，并把他们送到一个更高的世界的舞台，给他们的人生带来更开阔的视野和未来之后，你会觉得在这个过程中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小标：“对于我那一代人来说，学音乐大多是家传，因为大家都很穷，基本上没有卖钢琴的，也没有买钢琴的。如果父母不在这个领域，是没有办法学音乐的。”
王雁的父母都是四川音乐学院的老师，爸爸搞文学创作，妈妈教声乐，隔壁的是拉小提琴的，再隔壁一点是唱歌的，从小她就在这个空气里飘荡着音乐细胞的院子里长大。
环境的耳濡目染，再加上从小就被妈妈带去听一些音乐会，看声乐系的学生考试，王雁对音乐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再加上来自但昭义、顾馨、李秀美等老师的教诲，王雁在音乐道路上走得越来越笃定。
其中但昭义老师在专业和对待艺术的态度上，对她的影响尤为深刻。
“99年的时候，我要跟但昭义老师合编一本钢琴教材，所以每次放假我都会去深圳但老师家呆两个星期。师母就会给我们做饭，安排生活。每天早晨七点半，但老师就准时来敲门：“起床啦，开始干活了！”到了中午，他会喝一杯咖啡，然后继续编教材。看到他不休息，我也不敢休息。晚上看完新闻联播后，又开始工作直到夜里十点。这种三班倒的状态刚开始几天，我还能坚持，后面就累得不行了，但他仍旧精神矍铄。前前后后大概花了三年的时间，教材最后由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现在已再版第18版了，非常受欢迎。”
对于现在取得的一些成绩，或者说在教学中的一些体会和感悟，王雁觉得这都是但昭义老师带给她的启发。“在但昭义老师的学生中，像李云迪、陈萨、张昊辰等，他们主要是都在演奏上出成绩，而在我这个年纪，主要是从事教学，让学生出成绩，这一方面，主要是受到他的影响。”
小标：“我要不要摘掉眼镜？怎样拍出来才会显得瘦一点啊？我今天还没来得及认真打扮呢，早知道应该穿一件V领的衣服…”拍照的过程中，王雁的完美主义显露无疑。
做什幺事都竭尽全力，这并不不是王雁与生俱来的特质。“但人在成长变化的过程中，本真的自己就会越来越凸显，我觉得现在的我很真实。”
王雁把做事认真负责的态度演绎到了极致，对学生她总有挑不完的“刺”，“永远都会对他们不断地提出新的要求，比如这堂课我提出五个要求，他们完成后，我又有更多的要求。前段时间，钟航在母校开了一场汇报的音乐会，这个时候我的心情就不一样了，我是在聆听、欣赏，我对他说，你弹得真的很好！这可能是他第一次听到我夸他，以前我总是在说这儿不对，那儿不对。所以一个人要想把事情做得很好的话，一定有强烈的责任心和追求完美的特质。”
小标：“其实到了我这个年纪，多多少少都经历过一些挫折和迷茫，但是每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我都会比平时更有战斗力、也会强迫自己把事情做得更好。”
2015年9月，王雁要带着钟航去参加全国规格最高、难度最大的“小金钟”全国青少年钢琴比赛。整个七八月份，他们都在高温，且没有空调的琴房里长时间地练琴，即使酷暑难耐，她仍然坚持把所有该讲的都讲完。王雁心里清楚，就算付出全部的努力，仍不能预知最后的结果，但只要是她认定的事，她就不会犹豫。因为对她来说，压力最大的时候，就是向前走动力最强的时候。
“外柔内刚”是孙麒麟对老师的客观评价，在她心中，王老师是一个永远都怀揣着善意与美好，努力前行的人。“王老师是一个内心非常单纯的人，她有孩子气的一面，也有充满智慧的一面。很多令我们感到紧张的事情，她总能轻松应对。”
小标：“强势这个词对我不太合适，我更愿意用独立来形容我对待感情的态度。我很独立，精神上高度独立，同时追求完美，对物质上没有特别的要求。”
在乎精神，是王雁从父亲那里学到的。记忆中，写字台前伏案写作的父亲，经常会对王雁讲，除了满墙壁的书籍我什幺东西都不会留给你。社会的快速变化带来了人心的浮躁焦虑，王雁希望能够保持精神上的纯净和内心的安宁，因为对她来说，“没有什幺比内心的静谧更让人快乐的了”。
“必须特质相符，才能产生共鸣，否则就完全搭不上线。人与人之间，我更渴望的是心灵的交流、能量的互换，而且不会把这种交流仅仅局限在爱情这个层面里。在我这个年纪，很多东西都有了，思想气质、经济独立、自我价值也在工作中得到了体现。对于未来希望无论是先生、知己，闺蜜还是普通朋友，只要在一起的时候，心灵是安宁、愉悦的就够了。”
我身体年龄比实际年龄小，心理年龄又比身体年龄小。
——对话王雁
GRACE：你最艰难的时刻是什幺时候？
“大概是八九年前，那时儿子年龄比较小，需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和精力，工作上又处于一个摸索和上坡的阶段。”
GRACE：你的个人爱好？
“喜欢做一些修身养性的事情，例如喝茶、瑜伽、听音乐、看书等。喜欢看一些关于历史、哲学和心理学方面的书，例如《曾国藩家书》、《冰鉴》、《王阳明心学》、《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等，也会看像《康熙王朝》这样的历史剧。”
GRACE：会注意养生吗？
“会的。年轻的时候最喜欢吃冰淇淋，现在不会了。到了晚上，我也只会吃一点蔬菜和水果，既健康又能保持身材。现在也会研究中医养生，所以很多人都猜不出我的年龄。”
GRACE：有数据显示，传统的钢琴消费市场已经呈下降趋势，而像中国这种发展中国家的消费量在不断增加，这是否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钢琴是经济发展水平的一种指南针？
“不完全是。一方面因为中国经济的迅速发展，人民生活水平明显有了提高，使得大家能够买得起钢琴，也学得起钢琴，这是钢琴热持续不衰原因之一；另一方面就是因为钢琴本身的特质，它被称为”乐器之王”，它的外型、音色，演奏效果本身就是优雅、高贵、美好，纯净的代名词，所以很多家长在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对于孩子的艺术教育，首选的就是钢琴。”
GRACE：虽然中国的钢琴产量已经排名世界第一，但超过9成都是较低端的钢琴，而欧洲仍然为全球高端钢琴生产地，你觉得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是什幺？
“因为低端钢琴价格比较便宜，家长的负担也会相对较轻。其实对于一个小孩能否走音乐专业，家长是不确定的。除非家里经济条件特别好的，不然他们不会在小孩那幺小的时候给孩子买一个非常贵的钢琴，如果说孩子有进一步的发展，他们可能才会作此考虑，而欧洲是高端钢琴的生产地，有一些历史和经济的因素在里面。”
GRACE：你是雅马哈的签约艺术家，你认为品牌跟艺术家的合作，对于艺术家和品牌来说，分别有什幺样的影响？
“我们那一批是中国最早的雅马哈签约艺术家，当时一共签了六个人。成为签约艺术家之后，雅马哈公司会给你提供很多演出和讲学的机会。另外，他们每年也都会给全国大专院校的优秀学子们提供奖学金，像孙麒麟和钟航都获得过好几次雅马哈奖学金。作为一个企业，雅马哈确实给中国的艺术教育方面提供了很多帮助。”
GRACE：你觉得川渝的钢琴教育，比起全国来，有什幺优势与劣势？
“偏僻的地理环境、小富即安的思想理念、艺术设的施相对落后，让川渝地区与北京上海的钢琴教育相比，确实有些滞后。很多在北京、上海可以请到的演奏家和交响乐团，川渝都请不到。但川渝的人很能吃苦、有才能、很勇敢，像李云迪、陈萨、钟航、孙麒麟他们身上都有一种不畏惧的精神特质，这种特质也可以从他们的音乐里体现出来。另外还有一个优势，就是四川音乐学院，虽然它是1980年才正式成立钢琴系，但像但昭义，杨汉果等老一辈的教师们，为四川的钢琴教育的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GRACE：对于时下比较火的青年钢琴家陈萨、张昊辰，你怎样评价他们？
“陈萨算我的小师妹，我从川音刚毕业留下来当老师的时候，她刚上初一。她的成长和变化，我都亲眼见证了。记得那个时候，经常看见她大晚上抱着琴谱，问她到去哪儿，她说去但老师琴房找声音，因为只有在但老师的琴房才能找到她想要的声音，才知道自己是否找对了。她是一个很有追求，很优秀的女钢琴家。大概两周前，张昊辰来我们学校的大演奏厅开了一场独奏会，弹得非常棒。其实最让我感动的不仅仅是他技艺的高超、丰富的音色变化、极强的艺术感染力，更难得的是我从他音乐中听到了他对人生的感悟和思考。在这个年龄来说，已经到了很高的一个境地。张昊辰也是但老师的学生，他是一个特殊的小孩，拥有超出他年龄的成熟。他从小就喜欢看哲学、历史等书籍，也喜欢思考，这些在他的音乐里面都是可以听出来的。”
GRACE：现在有些家长，让孩子学习钢琴并不是为了把孩子培养成为一个音乐家，更多地只是为了让她们多一门技能，不断考级，以此成为高考的加分项。也有的人是因为，别人都在学，于是盲目追风，你如何看待这样的现象？
“无论家长出于什幺目的和心态让孩子来学习艺术，我都能理解。即使他以后没有学这个专业了，但是他们都不会忘记，有的还会追随一生。偶尔听听音乐会、看看演出，开心不开心的时候都会有音乐的陪伴和鼓励。因为艺术并不只是培养高精尖的学生，它更多的是让人感受到艺术的美好，带给人精神上的启迪。就像我儿子，小时候学琴被我骂得太惨了，他很讨厌钢琴，连琴盖都不愿意打开。但当他参加完托福考试之后，他就自己跑到琴房练琴。有时候还会很谦逊地向我讨教一些指法。我还蛮欣喜的，他说他虽然学的是理工科，但对艺术教育的感悟和理解能力的确对他的职业发展和未来的思考还是很有帮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