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恺
2021年7月1日，英国伦敦，哈里王子（左）和威廉王子（右）在纪念戴安娜王妃的雕像揭幕现场
过去的几年对英国王室来说，实在算不上太平。无论是国际政治环境包围下的逼仄、古老皇室权威的“江河日下”，还是英国女王与世长辞后精神领袖的缺位……从外到内，以优雅、“有尊严的沉默”着称的英国王室，不得不一次次面临被世界镜头放大的尴尬、颓败与窘迫。而哈里王子的出走和家事撕扯，则成了让王室颜面扫地的尴尬事。
最近，这位“落魄王子”成了聚光灯下的“成功人士”：他在38岁“高龄”便出版了自己的回忆录《备胎》，在英美及加拿大三国开售第一日总计售出143万册、在英国上线第一天销量达到40万册，销售成绩打败了奥巴马的《应许之地》，直逼《哈利·波特》系列，创下了“有史以来销售最快非小说类书籍”的吉尼斯纪录。
哈里正靠着贩卖隐私，持续生活在另一种聚光灯下。
甚至，这也不是王子哈里第一次“荣获”吉尼斯世界纪录。2019年4月，哈里和梅根两人设立的专属社交账号开通不到6小时，粉丝便飙升至100万，获得了吉尼斯世界纪录认证。
因售书之快、涨粉之多获得广泛关注，显然不是英国王室传统定义中的品格与成绩。自2020年1月8日宣布正式退出王室公职以来，哈里和梅根褪去了王室的光环，站在了自己制造的聚光灯下，反复展现、讲述着与王室秘闱有关的、比畅销的《哈利·波特》更引人注目的一切。
消失的照片
故事总不得不从揣测哈里王子和梅根为何退出王室、抛弃身份直至与整个家庭对立讲起。
除了老生常谈的那些原因，比如哈里活在哥哥威廉王储阴影之下的迷惘、母亲戴安娜死亡带来的痛苦、妻子梅根被王室轻视等等，《兄弟与妻子：威廉、凯特、哈里和梅根的生活》一书，还透露了一个不太容易被关注到的小细节：2019年英国女王对公众发表圣诞演讲时桌面上摆放的照片。
哈里王子的自传《备胎》
在这场例行的合家欢演讲中，女王坐在放满相框的桌子旁，查尔斯和卡米拉的照片，威廉、凯特、乔治、夏洛特和路易斯的家庭照、拍摄于1944年的乔治六世的照片、一张女王私人收藏的爱丁堡公爵的照片均出现在这张桌子上，但同为王室成员的哈里、梅根、阿尔奇一家的照片不见踪迹。
按照书中透露的信息，一张哈里和梅根抱着七个月大的儿子阿尔奇的照片，本来跟其他照片一起摆在那张桌子上，但女王仔细查看桌上的照片，指着哈里一家的照片说：“我们不需要这一张。”
英国皇宫的发言人矢口否认了这本书中的描述，认为其信源荒谬不可信。但桌面上消失的照片是凝固在影像中的事实，无论是因为哈里一家选择在加拿大与梅根的母亲共度圣诞的做法让女王感到愤怒继而撤掉照片，还是一切岁月静好、家庭和睦，只是如分析人士所说，女王拿掉哈里一家的照片仅仅是为了传达“精简君主制”的理念，任何一种可能，都指向了同一种暗示—哈里及其一家，是王室可有可无的存在。
在照片缺席的圣诞演讲结束的一个月后，哈里和梅根宣布退出王室，去海外寻找新的生活。
正如畅销的回忆录名字《备胎》极尽隐喻与不甘一样，全家“整整齐齐”，只有自己被拿掉了全家福照片这件事，既是哈里一家离开王室的导火索，也是压倒“备胎哈里”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果王室是一辆正在行驶的越野车，消失的照片让哈里从自己的祖母那里意识到：作为备胎的自己，和被寄予厚望、正在重用的那四只轮子，终究无法在一个平面上。
“如何杀死你的家人”
如同哈里一家是在电视画面上发觉自己成了被盖章的“备胎”一样，哈里王子宣布退出王室的消息，女王也是“从媒体上得知的”。
一家人的恩怨与离散，全盘呈现于“广而告之”的传媒眼前，这一来一回的拉扯似乎是一种印证：王室是民众热议的话题，王室是生活在玻璃房子中的表演者，没有太多隐私可言。
似乎，哈里王子想要退出王室，与自己的家庭撕裂，很大程度上便因为重视“隐私权”。哈里的妻子梅根·马克尔是美国人，又曾是好莱坞的女明星，对于“个人隐私”十分在意。他们的儿子阿尔奇出生后，关于是否要将儿子的个人信息、照片公开的事宜，哈里王子夫妇和王室就有过多次分歧—对王室来说，作为公众人物，他们的结婚、生育、后代，是必须要被公开的。两人离开王室，似乎就可以不必生活在聚光灯下、玻璃房里，能够像普通公民一样拥有个人隐私权。
2019年英国女王对公众发表圣诞演讲，桌面上摆放着王室照片
1992年11月3日，韩国首尔，英国查尔斯王储和戴安娜王妃到访青瓦台
事实，确实如此吗？
《备胎》的出现，打破了“王子出走是为了守护隐私”的说辞。看起来，哈里正靠着贩卖隐私，持续生活在另一种聚光灯下；用诸多出格举动引发关注，让“淡出人们的视野”变成“在公众视野中反复弹跳”。
《备胎》将王室苦心经营的体面撕碎。在书中的字里行间和相关的采访、演讲中，哈里向世人呈现了“被嫌弃的备胎的一生”：哥哥威廉是自己的“宿敌”，曾在2019年对他“拳打脚踢”；威廉和凯特将梅根视为“离异的美国双性恋女演员”—这暗含着对种族、性少数歧视的定义；父亲查尔斯对母亲戴安娜漠不关心，甚至极有可能对戴安娜的死亡“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母亲的离去是哈里痛苦、兄弟离间的开始；继母卡米拉是“危险的恶棍”，不惜拿哈里的相关隐私贡献给媒体，作为交换条件扭转自己的风评……
在这个“大纲”之下，《备胎》讲述了不少此前公众无法通过媒体获知的王室隐私—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家人才能知道的龃龉，无论这个“屋檐”是不是古老的皇宫。
一场豪赌
在一家书店的橱窗中，《备胎》与《如何杀死你的家人》并排陈列，颇具讽刺意味。
吊诡的是，哈里对自己也没有手软。他主动曝光自己曾在17岁时吸食过可卡因、在阿富汗服役期间杀死过25名塔利班武装人员等极具争议的行为。甚至，他还主动描写了诸多“仅自己可知”的私密八卦。
他讲述自己是在“下体冻伤”的情况下参加威廉和凯特的婚礼的，“疼得走路都别扭”，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和威廉都在小时候做过包皮环切术。“如果你割过包皮，下体被冻伤的概率会更大，确实如此。”
2011年4月29日，英国伦敦，威廉王子与凯特·米德尔顿的婚礼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举行
他讲到在戴安娜逝世周年纪念日时梅根飞到伦敦与自己相聚，两人在伦敦一家酒店久别重逢。“我想说我们应该在门上挂一个‘请勿打扰的牌子，但我想那时没时间这幺做。”
当读者从哈里的自传中读到这些文字时，实在很难相信，这位落跑王子逃跑的初心是“保护隐私”和“淡出公众视线”。
哈里为何如此？
一种广为流传的猜测是，哈里试图通过这种出格的方式引起王室的重视，同时赚取生活费。作为王子，哈里在成长的大部分时间锦衣玉食、生存无虞。如今他已38岁了，再“跌落”到真实的人间，恐怕一时很难承受经济压力，也鲜有什幺能立足的本领—王室秘密、个人私事，成了叫座的、能变现的资本。
王室秘密、个人私事，成了叫座的、能变现的资本。
此外，正如书名《备胎》暗示的那样，哈里始终认为自己在王室的生活是一种牺牲，威廉、查尔斯、逝去的女王……所有人都在剥削他、轻视他，他现在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另一种猜测则认为，哈里这幺做是为了自己的小家。正如他自己所说：“现在，写下真相是我唯一能保护我家人的方法。”在接受《每日电讯报》采访时，哈里表示，要王室向自己的妻子梅根道歉，对歧视、轻视、讽刺、挑剔梅根的过往真心忏悔。“你们知道你们曾经做了些什幺，我现在也知道你们为啥这幺干了。既然你们已经被揭发，就坦白吧。”
《备胎》雪花一般让王室的颜面漫天纷飞，王室会接招吗？
据法新社1月14日的报道，消息人士称，哈里可能会最迟在查尔斯三世5月6日的加冕仪式前与王室达成和解，双方会尽量“承认自己不是每件事都做对了”，查尔斯也能说一句“我们理解你（哈里）所经历的痛苦”。
消息人士称，如果想在加冕仪式上呈现一场“合家欢”，那幺至少要在4月前促成和解。
时间紧迫。3个月后，哈里与王室会否两厢情愿地原谅彼此，只能等时间来揭开这道谜。但一个事实令人伤感，正如哈里在《备胎》开头引用的美国作家威廉·福克纳的话：“过去的并不代表会消失，因为它还隐藏在内心深处，没有过去。”
开“枪”之后，这场热闹的纷争里，终究没有赢家。
责任编辑何任远 hry@nfcma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