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品
英国出现番茄短缺已经有好几个星期了。其实我在几周前就注意到超市的番茄选择少了，但并不以为意，因为这两三年时常发生时鲜货短缺的事，通常只持续几天。可是到了2月下旬，番茄断货的情况爆发了，超市货架空空如也，而且波及全英，成了新闻头条。
到底发生了什幺事？英国的蔬菜虽然大量依赖进口，品种不够丰富，但“标配”蔬菜如番茄、青椒、黄瓜等还是四季常有的。怎幺就忽然从货架上消失了呢？刚开始时，新闻报道都说是因为摩洛哥和西班牙南部从去年年底开始出现罕见的霜冻，蔬菜本来就歉收，加上最近北非与南欧之间的轮渡因天气恶劣停运，导致摩洛哥的蔬菜运不过来。
听上去挺有道理，但如果真是这样，那幺和英国一样冬天依赖蔬菜进口的大半个欧洲都应该面临同样的问题吧？可是在欧洲，人们也在好奇为什幺英国出现了番茄短缺。
社交媒体上贴满了欧洲各地超市菜场的照片，满眼都是各种大小色泽的番茄，让人垂涎欲滴。照片不仅来自欧洲南部的西班牙和意大利，还有法国德国荷兰丹麦，甚至还有比英国冷得多的波兰和战火中的乌克兰。
深究下去，才发现番茄短缺是英国自己的原因，一方面是脱欧造成供应链脆弱经不起波折，另一方面是政府不愿补贴农民，造成冬天本土无法生产番茄。
英国脱欧之后，自欧陆向英国出口蔬菜从原来的畅通无阻，变成需要经过海关检疫等多道手续，成本增加、风险上升，许多欧洲农场和蔬菜批发商干脆放弃了英国市场。于是，英国超市转向了欧盟以外的蔬菜产地，例如英国市场上25%的番茄来自摩洛哥，但是摩洛哥和英国之间没有直接的海运通路，番茄仍然主要从陆路运输，通过欧盟地区才抵达英国。最近的情况就是，这条通路因天气原因受阻，与此同时番茄本身供应不足，很快被欧盟市场抢走，造成了只有英国才出现番茄短缺的窘境。
许多人不知道的是，英国其实是可以在冬天种植番茄的。在英国南部，有些农场是这方面的专家，它们在巨大的玻璃大棚里用水培方法栽种番茄和其他蔬菜。大棚内有照明设备保证光照充足，水中的养分可以精确控制，通过热水管散热能让大棚内气温保持在20多度。更重要的是，大棚内的二氧化碳含量是大气中的两倍。在这样的环境中，植物生长完全不受季节限制，而且比正常季节室外栽种长得更快。用来给大棚保暖的热水是由燃气锅炉提供的，锅炉烧水时产生的二氧化碳又被送回到大棚里促进植物生长，可以说是一个完美的循环。
问题在于，整套机制依赖大量的天然气，当去年天然气价格飙升时，用这种方法在冬天种植番茄的成本大增，风险太高，而英国政府又不愿补贴农场的能源使用费用，于是英国最大的加热大棚种植商去年决定冬天停止播种，宁愿让大棚空置，所以现在超市货架也空了。
番茄短缺的情况最终会缓解，但这场风波再次提醒英国人，一些习以为常的东西，比如冬天饭桌上的番茄，其实很容易就会消失。我家花园里，今年连番茄苗都还没种下去，要自给自足是没指望的。我们和其他城市居民一样，都依赖一个完善的供应链才过得上正常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