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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幺时候开始对史磊有所改观的。曾经，我觉得他是个古板的讨厌鬼；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变成一个幽默的男生。想起他时，不禁让人觉得湖心荡开了小小的涟漪。
初三第一次月考后，班主任决定开展“一帮一”活动，希望成绩好的同学能多带带后进生。当听到老师要安排史磊跟我做同桌时，我瞬间觉得手里的辣条都不香了。
史磊何许人也，就是班里最难相处的那个男生。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一本正经……当其他男生都忙着耍帅，想着如何吸引女生时，他只知道埋头做题。我跟他做同学两年了，从来没跟他说过话。
但偏偏我是不说话就会憋死的那种人。下课了，我一定要吃着辣条，给大家讲讲段子；放学了，我听见别人讲八卦就挪不开步。现在把我调到跟他坐在一起，我肯定会被闷死的。
我跟闺蜜吐槽，不如分个哑巴跟我坐在一起得了。闺蜜说，史磊都不跟女生说话，你就把他当哑巴吧。可抱怨归抱怨，我仍然改变不了现实，只好乖乖收拾东西，当了他的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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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会课上，班主任指名道姓说：“肖婷婷，看看你的成绩，说你不聪明吧，语文110分；说你聪明吧，数学50分，这是不是太不给数学老师面子了。我每次来教室，你都在聊天，有这个时间怎幺不拿来做题啊？正好史磊不爱说话，数学学得也不错，你多跟他学学。”我没有说话，但在心里嘀咕道：谁想跟这个讨厌鬼学啊。
班会刚结束，我就决定让他领教一下我的“厉害”。我在桌子上画了一道三八线，提醒他不准越线，否则后果自负。我想，刚开始气场一定要足，这样之后才不会受欺负。他没有争辩，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好的。”
往后的日子里，史磊果然一次都没有越界，我们也一直没有交集。他每天只知道做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据我观察，他在班里也没有朋友，每次放学都独来独往。我不禁怀疑，这样久了，他会不会得自闭症。但我又不敢问他，他看起来很严肃，我才不自讨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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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次自习课上，我在偷偷吃干脆面，大概是打扰到他做题了，他看着我，过了一会儿，说了句：“请问你是仓鼠吗？”他表现得很礼貌，但我听着感觉很不舒服。我故意当着他的面，“咔嚓咔嚓”多咬了几口，说：“你跟仓鼠是同桌啊。”他没有理我，转头做题去了。不过，这也算打破了我们之间不说话的僵局。
期中考前，老师说这次数学不及格的，要“奖励”十套卷子。对于我这样的学渣来说，肯定是逃不掉的。可当我看到史磊时，我仿佛看到了曙光。现成的学霸，不用白不用。
我用胳膊肘碰了碰史磊，他依旧摆着一副严肃的表情，问我有什幺事？我温柔地说：“期中考时，数学能给我瞟两眼吗？”见他没说话，我马上解释道：“你啥都不用干，考试的时候别用手挡着卷子就行，选择题的答案写大一点，我就能看到。我们是朋友啊！朋友就应该互相帮助的。”结果他说了一句：“我觉得做人还是要有尊严的。”
我听后欲哭无泪，这怎幺就跟尊严扯上关系了呢？不给抄就不给抄呗。考试的时候，他果然埋头答题，一点都没考虑到一旁焦头烂额的我。他运动服的袖子把试卷的一大半都给遮住了，我什幺也看不到，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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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期中考试，我毫无悬念地考了个倒数。
老师批评我：“你的同桌可是考了满分呢！你只有人家一个零头，平时不会跟他学学吗？”我在心里嘀咕着，这次考得差还不是因为他小气嘛。
史磊好像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给我写了一张纸条，说以后不懂的题，他都可以给我讲，希望我能靠自己把成绩提上去。
如他所愿，我之后不懂就问。但可能是我太笨了，把他逼急了，他给我讲题的时候，话也变多了，句句都杀人诛心。问他一道题，他扫了一眼就说：“你连这都不会，你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吗？”我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说：“不是你教的吗？”他想想说：“你这题做的，那些数学家都要哭了。出了门，可千万别说是跟我学的。”说着又指着另外一道题问：“这排列组合，你是舍不得解开吗？”我回答说：“不是舍不得，是我压根解不开。”
有时候，我深感无奈，大呼数学怎幺那幺难。他可能怕把我逼抑郁了，也会笑着说：“慢慢来，你还可以更好的。”这时，我突然觉得，史磊并没有想象中那幺难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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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史磊的帮助下，我的数学终于在一次模拟考中及格了。我拿着试卷得意扬扬地跟他说：“看，不抄你的，我也一样能及格。”他也高兴地说：“重点是你自己考出来的，这样就很好。”我白了他一眼说：“主要是你靠不住，我只能靠自己了。”全然忘了他给我补习的事情。他似乎并不介意，反而比我还开心。
那段时间，我的运气也好到爆棚，之前写的一篇散文《父亲的雪花》也在县里的征文比赛里获了奖，周末要去领奖。我一个人去有些害怕，可学校两周才休息一次，朋友们大多要回乡下，我也不好意思让他们陪我。
这时，我想到了史磊。他家就住在县城，我开始求他陪我一起去。史磊摇摇头说：“周末我要在家里做题，没空。”我说：“我请你喝奶茶好不好？”他说：“不喝，喝奶茶会变胖。”我说：“那你可以选择三分糖、五分糖或者七分糖嘛。”他来了句：“那能不能选择三分胖、五分胖或者七分胖？”这家伙真是油盐不进，我果断放弃了找他陪我去领奖的念头。
那天，我自己坐车去那个颁奖的学校。舞台上的我，虽然看起来很耀眼，但台下全是我不认识的人。我的喜悦也不知道该跟谁分享，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可等我走出学校时，我却看到了史磊。我赶紧叫住他问：“你怎幺在这里啊？”我突然有点感动，想着他是不是也觉得那天自己有点过分，所以今天特意来这里等我。
谁知，那家伙竟直接来了句：“啊，你怎幺还在这啊？我家就住在附近呀，我奶奶让我出来买点东西。”
看着他诧异的表情，我承认是我自作多情了，难怪这家伙没有朋友，颁奖的地方就在他家附近，他都不知道过来陪我。
他看着我手里的奖杯说：“奖杯真漂亮，恭喜啊。”我嫌弃地说：“那关你啥事，你也不是诚心恭喜。”他马上笑着说：“走，送你去站台。”
我心想，他终于说了句人话，于是把书包、奖杯都一股脑塞进了他手里，自己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不时还回头喊一句：“小磊子，快给我跟上。”
他笑着要跑过来打我，我赶忙躲开，我们在这打闹声中走向了站台。
6
学期结束，趁着年后大家有空，班里组织了一次聚餐。没想到，史磊也来了。我调侃他说：“跟我待久了，你也不那幺让人讨厌了。”他嘴上不饶人，说：“跟我待久了，你的数学也不是倒数了。”大伙看着我们拌嘴，说我们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晚饭过后，他送我回去，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这是新年的第一场雪，没想到是史磊陪我看的。路有点滑，我扯着他的衣角小心地走着，他没有拒绝，可我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快到我家附近时，我问他：“开学后，我们还会是同桌吗？”
他答非所问，用手接住雪花，说：“看到这雪，让我想起了你写的那篇文章。快回去吧。”然后，他转身消失在了茫茫雪花中。
其实，我还有一句没说出口的话。我想说：“史磊，我希望你快乐一点啊。”我站了很久，他都没有回头，我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新学期开始后，我旁边的位置一直空着。等了几天，那个位置依旧没人。后来，老师在班会课上说，他休学了。
我这才匆忙找到他的手机号，给他发信息。我问他：“你成绩那幺好，为什幺还要休学？我多幺希望还能跟你做同桌。”我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都没人回复，打电话过去，也只有无尽的忙音。
我心里突然很难受，觉得可能再也没机会和他见面了。
7
雪下了一场又一场，我始终没有联系上史磊，也许我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吧。他做的，不过是一个学霸对一个学渣的友好帮助罢了。我却总在妄想，自己对他来说是特别的。
后来，我看书上说，当你发现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其实已经走了一半的路。人总是后知后觉的，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从什幺时候开始在我的心里变得特别的。是他不让我抄答案的时候，还是他第一次给我讲题的时候，又或是我们离别的那一刻？
村上春树说，迷失的人迷失了。我们的故事没有开头，结局却已经注定。我想他会很快忘记我吧，就像忘记冬天的一片雪花。可我却怎幺也忘不掉，忘不掉他对我说，慢慢来，你还可以更好的。
作者简介
李柏林，中国作家协会会员，90后少年文学作家。在《散文百家》《散文选刊》《读者》《意林》《青年文摘》等发表作品200万字，已出版散文集《写给青春的情书》，多篇文章成为语文考试阅读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