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志伟 苍夜

一汪清泉,四散茶香。在苏州,喝茶是一种情调,也是一种不可或缺的生活态度。

苏州的清晨,微熹的阳光洒在湿漉光滑的街里小巷中,伴随着阵阵茶香,唤起了每一位睡眼惺忪的老茶客。不一会儿,巷子里便响起了清幽的脚步声,除了拎着篮子前往菜市的大妈大婶,剩下的就是饮茶人了。真正的茶客不会贪睡,喝茶就是要趁早,呼吸着鲜美的空气,一路溜到茶馆,坐定后先来三杯下肚,继而边吃边聊,东家长,西家短,有滋有味。在苏州,茶馆是休闲、消遣、交友、怀旧的好去处,老百姓吃喝玩乐的天堂。对于当地人来说,美好的一天从一杯茶开始……

茶即是生活

苏州人喝茶的历史不知源于何时,在唐朝贞观年间,“茶圣”陆羽曾寓居虎丘,专门对苏州水质、茶叶做过研究品评,可见饮茶、植茶历史之悠久。如今,苏州茶馆就像雨后春笋,大小林立在街边小巷。如果谁家有好友到访,不用说,主人最时尚的接待方式就是“到茶馆去坐坐”。

没有正统茶道的端庄优雅,苏州茶道像是自成一派。茶馆的伙计手托一壶茶,手指间还夹着小茶壶,茶壶上面还能叠茶壶,就像演杂耍一样。冲茶时他们提起分量不轻的大铜吊(一种烧开水用的大水壶),手臂不抖不晃,开水倾入茶碗里,滴水不漏。铜吊起落,动作麻利,“韩信点兵”、“凤凰三点头”,边冲边口中念念有词道出各种招式。

很多时候,苏州人喝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大多数茶馆都配备了汤面馄饨、蟹壳黄、猪油糕等点心,还有瓜子、花生、五香豆等茶食。吃喝之余,还要“听书”助兴,茶馆和书场连在一起,艺人台上弹唱,茶客台下品茗,摇头晃脑听得入神,纯粹是雅兴。

随着时代的变迁,苏州的饮茶文化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投资热潮的兴起,让福建乌龙、广东普洱也融入了苏州,人们对茶道也开始津津乐道,渐渐喝起功夫茶。不过,外来的茶叶再好,也代替不了苏州人心目中的绿茶,尤其是茶之名品——碧螺春。

香飘万里碧螺春

“入山无处不飞翠,碧螺春香百里醉。”用此句来形容碧螺春再适合不过了,最耐得消遣的日子就是在一杯碧螺春新茶的微苦中品出幽雅清香。

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夜,江南的春雨总是这幺漫不经心却让人难以招架。太湖西山镇上的街巷却丝毫没有安静下来的意思,各家堂屋里的灯几乎都点着,家眷们都围坐在榉木八仙桌边忙碌,显得有些拥挤,桌子上满满当当的青叶等待着最苛刻的挑拣。炒锅里,柔和的“沙沙”声响起来,“明前采得带露鲜,杀青揉搓妙手翻”,润得几乎能捏出水来的空气里,开始游离出碧螺春清雅的香气。“过了日脚,茶叶就不值铜佃咯。”茶农说,清明前的日子里,他们丝毫不敢懈怠,采茶、分拣、炒制、包装,各家各户都需要挑灯夜战,把一年中最好的茶叶留存下来。

从上午9点到下午3点,通常都是茶农们择选芽头的辰光。剔去余叶、残叶和不符标准的芽叶,保持芽叶匀整一致。纤细的芽头从一大堆茶青里挑拣出来,费神费力。一般来说,拣剔一公斤芽叶,需费工两到四个小时。其实,芽叶拣剔过程也是鲜叶摊放以及轻度氧化的过程,有利于茶叶品质的提升。

炒锅已热,碧螺春的炒制完全是凭着手感,没有教科书,没有秘诀,口口相传的也不过是些俚俗的要领。杀青、揉捻、搓团显毫、烘干,看似也没什幺高深的技艺,“温度、手感、力度,都是要自己一点一点练出来的,是个力气活,更是个技术活。”茶农介绍,手不离茶,茶不离锅,揉中带炒,炒中有揉,炒揉结合,起锅即成。大概四十多分钟,新茶即可出锅。红漆茶盘里垫上了纸,刚炒好的碧螺春需要烘干,让水分充分散发,白毫更加明显。

薪火不断的老字号

茶农将碧螺春炒制好以后,都希望可以供应给当地百年老字号——“三万昌”,除了价格好以外,还能炫耀自己的种植技术。因为三万昌严格得出名,只要茶芽的长短有丁点不符要求,就会被拒之门外。

这间老店的始创人为苏州人氏盛尧明,后来年迈又转让给贴邻缪成福为业。到了解放后,缪氏把三万昌全部产业转让给国家。如今,三万昌在太湖洞庭东、西山开辟了2500多亩基地茶园,自产、自制、自销碧螺春、碧螺毛尖、碧螺香茶、万昌绿等品种,成为了当地数一数二的大企业。

有茶文化做基垫,很多老字号都薪火不断。如汪瑞裕等老字号茶叶店,百年来虽经历风雨,但依然屹立不倒,存活于苏州的街巷之中。百姓的需求,给了“老字号”生存下去的力量。

在苏州,喝茶能醉。这里的醉不是身醉,而是指心醉——沉浸在品茗的回味无穷与交往的知心知彼里,人们的身心都酥软了,就像一棵茶芽,溶入甘露之中,散发出阵阵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