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玥萱

天阴沉沉的,云稠,挤得好像要掉下来。院子里菊花开了,一簇簇热烈地绽放着,金黄如闺中丝绸,清澈似玉池水。看着这菊,猛然想起,今天是重阳节,他不在的第六个重阳节。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不知远行在外的他是否也有此感?

他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他跨上马,离开了。我对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大喊:“保重!”他没有回头,而我,分明看见他已泪流满面。他离乡做了知州,而这一去就是六年。尽管在这漫长的等待中,青春韶华离我而去,荣华富贵离我而去,而我,会一直等着。

香炉快燃尽了。我看着那一缕细悠缭绕的烟,看着它虚弱地挣扎。它就像我,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我的眼眶湿润了,兴许是因为那香气弥漫的雾霭。

我捧杯,来到院中,看菊在风中摇曳,又想起了他。本应两人共度,现在只剩我饮酒赏菊。菊再浓艳,酒再缠绵,只有一人,怎样都不是滋味。心中五味杂陈,我终是流下泪来。用衣袖揩揩眼泪,不觉发现,那菊之香已浸入袖口。千里之外的他,也应该能感受到吧。

傍晚,残阳西斜,带走了最后一丝温暖,也带走了本应热闹的时光。远去的残阳,你能否带着我的惦念,带着我的牵挂,找到他?如果可以,请你一定转告他,我的思念。

我又挨过了一天光阴。回到空寂的屋中,感到彻骨的寒凉。我不禁发起抖来。抱着玲珑玉枕,看着还在滴水的毛笔和早已研好墨的砚台,想着:今天一定,要写点什幺。

怎耐无法落笔。写出来的字句,总好像缺些什幺。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那时的豪放与热情,再无法表达。我摇摇头,躺在帐中,合上了眼。

无法入睡。清冷的熏香,干燥的凉风,让我感到愈加寒凉。我披上外衣,来到院中。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我无法看到菊的姿态,但好像听到它们在风中低语,听到它们对我诉说。不知不觉,已泪眼婆娑,我转身飞奔回房。纸上落笔,一气呵成——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

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既然无法改变别离,那就学会接受离别。我放下笔,酣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