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挂钟,曾是我童年最爱看的一道风景。我对它有一种说不出的崇拜,因为它掌管着时间。我觉得左右摇摆的钟摆就是一张可以对所有人发号施令的嘴,它说什幺,我们就得乖乖地听。父母理直气壮呵斥我们的话与挂钟息息相关:“都几点了,还不起床!”要幺就是“都几点了,还在外面疯玩,快睡觉去!”这时候,我觉得挂钟就是一个拿着烟袋锅磕着我们脑门的狠心的老头,又凶又倔。但有时候它也是温情的,比如除夕夜里,它的每一声脚步都给我们带来快乐,我们可以放纵地提着灯笼在白雪地上玩个尽兴,可以在子时钟声敲响后得到梦寐以求的压岁钱。

挂钟每时每刻地行走着,走得不慌不忙。时间藏在挂钟里,与我们一同经历着风霜雨雪、潮涨潮落。

我上初中以后,手表就比较普及了。我看见时间躲在小小的圆盘里,跳得静悄悄的,不像墙上的挂钟,“滴答”的声音不绝于耳。所以,手表里的时间总给我一种鬼鬼祟祟的感觉,从这里走出来的时间少了几分气势。仿佛也没了威严,不值得尊重,所以明明到了上课时间,我还会磨蹭一两分钟再进教室。

十几年前的一天,我在北京第一次发现了时间的痕迹。我在梳头时发现了一根白发。我还看见,时间在母亲的口腔里行走,她的牙齿脱落得越来越多。时间还会变戏法,它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瞬间消失在他们辛勤劳作着的土地上。

我终于明白挂钟上的时间和手表里的时间只是时间的表象,它存在于更丰富的日常生活中。只要我们在行走,时间就会行走。不朽的它会在我们不知不觉间,引领着我们一直走到地老天荒。